聞言,青年人下意識的扭頭望了一眼旅館外馬路對麵那夥敵人,他的臉上忽然顯露出了不合時宜的凶狠與決絕,那樣的表情似乎在說:既然如此,那我便出去與那夥人拚個你死我活。
沒有人真心喜歡死亡,死亡這種東西,隻有在絕對沒有辦法的情況下才會被歡迎。青年人也不例外,所以他又問了我一句,“真的沒辦法幫我辦理入住?”
這個問題的決定權在我,我可以繼續隱瞞事實,當然,我也可以選擇告訴他實情,然後由他自己選擇。
這時,陳叔走了過來,這個老頭總是神出鬼沒,你想找他的時候他不出現,你不想找他的時候,他偏偏主動湊了上來。
陳叔是旅館裏資格最老的員工了,據說是跟隨老板一起從別的地方遷移過來,眼睜睜目睹過旅館從無到有過程的老頭。可即便有了這一層關係,他卻不喜歡或者說不願意做其他工作,於是從最一開始,他就整天拖著個掃帚負責打掃。
曾經我問過他,為什麼要做出這種選擇。他告訴我他是在贖罪。
每個人都會有不想要告訴別人的秘密,陳叔不說,我也就沒有追問。
“年輕人,你把地板弄髒了。”陳叔走近,盯著青年人腳邊那一灘已經堆積頗多的鮮血不滿言語著。
想必故事聽到了這裏,關於陰陽旅館,你也至少應該明白一點,那就是旅館裏的工作人員,脾氣性格都不是多好。
“對不起。”青年人倒是意外的溫和有禮,他伸手想要取過陳叔手中的掃帚,“我會打掃幹淨的。”
如今這個年代,禮貌,謙卑已經成為了一種非常稀有的存在。因為他這番舉動,我不禁動起了惻隱之心,“旅館四樓目前還有空房,隻不過,四樓房間一晚房費比較昂貴。”
話聲出口,本就正在漸漸停止喧囂的大廳,登時寂靜的鴉雀無聲,凡是聽見了剛才那句話的房客,目光表情無一不變得深邃糾結起來。
要知道,這麼些年過去,凡是有幸入住過四樓客房的,也就是與老板在同一層的房客,數量用一隻手都可以數的過來,而那幾個幸運兒後來都順理成章成為了這個世界上真正的王者,他們建造出了龐大的帝國,無論是通過金錢,還是權力。
“還差多少?”青年人所展露出來的堅毅仿佛源自骨髓。
“四樓房費,一晚八萬。”我瞥了一眼櫃台上帶血的紙幣,“你還差七萬。”
七萬現金對於在場那些房客來說,根本算不了什麼。而且我都可以打保票,如果可以,他們中絕大部分人都會毫不猶豫的用身邊那隻裝滿了現金的行李箱去與青年人換取入住四樓的資格。
哦對了,說到這裏,我不得不順帶提一下旅館的另外一個規則:客房一經選定,不可以任何理由調換。
“七萬…….”青年人死死盯著那疊染血的紙幣,見狀,我都有些懊悔開了口,畢竟,如果連七萬都拿不出來,那麼到了七月初八繳納下一年房費的時候,他又該如何?
青年人沉默了好一會兒,陳叔已經旁若無人的開始了打掃,普普通通的掃帚在他手下,宛如變成了一隻乾坤袋,可以容納世間所有汙穢。
沉默結束,青年人微微側頭看了一眼我側後方不遠處的古老掛鍾,那隻掛鍾是大約二十多年前,我去一處拍賣會碰巧尋得的,花了我三千多萬現金,不過,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算是物有所值。
掛鍾顯示,現在剛剛才過七點。
“十二點前,再帶七萬過來,就可以了是嗎?”疼痛滋生,青年人咬牙切齒。
“隻有一定可能,最多兩成幾率,不做保證。”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在他的身上看到了當年旅館其中一名房客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