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曙色初現,再看這座華嚴寺,身在其中更覺其雄偉宏大,大大小小的殿宇廊閣高低錯落,自成格局,而台階之陡峭,出簷之深遠,卻於井然有序間透出一股森然肅殺的霸氣來,丁靖山縱橫南北各地,名寺古廟見過不少,像這般莊威逼人的卻不曾多見,心想:“一座寺廟都要建成這樣,看來契丹人確要比我漢人凶狠野蠻,開疆立國二百年,我大宋數度征討,均無功而返,而如今那女真人之凶蠻似乎又更勝之,隻怕……隻怕此後大宋北疆要連年戰亂,無休無止了。”
一路走出,過了天王殿,抬眼觀天,正前方一片魚肚白色,正是晨陽將起之處,忽然想到:“怎麼這寺廟竟然是坐西朝東?端的稀奇!”問那知客僧,才知因契丹人有崇敬日神的習俗,每日早起必先朝拜太陽,非但如此,便連帳篷、房屋、宮殿也一應朝東而建,門窗俱向東開,寺廟自也不能免,更何況這華嚴寺大殿乃是用作遼皇室祖廟的。
至山門外,謝過知客僧相送,便向西城門行去。
街上人跡稀少,二人邊走邊說話,崔明禾道:“大哥,你說那老道做我老師如何?”丁靖山道:“你應該瞧得出他武功是高得很了,他既是靈麈的傳人,你能做他徒弟,這可是求也求不來的好機緣呢。”崔明禾道:“他既然是這麼高高在上,怎麼會願意收我為徒呢?”丁靖山笑道:“他那夜暗中看你練武,便是考查你來著,若是覺得你資質平庸,便絕不會答應收徒了。”崔明禾道:“他就那麼看一眼,難道就知道我的資質如何啦?”丁靖山道:“一個人武功練到如此高度,見識悟性自然也高過常人,那些高明的武學宗師,就算隻瞧你一個動作,看你使一招劍法,也知道你具有多少天份了。”
崔明禾若有所思,自語道:“我娘若要我拜師,那是一定要拜了。”丁靖山道:“拜了名師學武方能有所成就,別人巴不得能入名門學藝,你怎麼反倒很不情願似的?”崔明禾道:“那也不是,學武自然是好,隻是……”下麵的話卻不說了,心中其實在想:“若要正式拜師學藝豈不是要隨著老道上華山去?再也不能同玩伴們鬥雞走狗打鬧遊玩,每天隻對著一個愛吹胡子瞪眼的老道士,這麼過上幾年可是寂寞無趣的緊了。”這麼想著心中頓時發愁起來。丁靖山察言觀色,對他這種紈絝子弟的心思自是猜得明白,卻也不知該如何勸說,隻是暗暗搖頭。
說話間已至定西門下,城門尚未打開,守門衛兵見是二人,笑道:“崔公子,你們兩位這一夜可玩得快活了吧,這麼早就出城了?”崔明禾便也幹笑一聲,低聲道:“昨夜是偷偷出來的,不能讓母親大人發覺,哈哈哈……改天大哥有了閑暇,小弟請你吃酒。”那衛兵道:“那就先謝謝公子啦!”
兩人正扯些閑話,忽聽東邊大街上響起一陣馬蹄聲,嗒嗒嗒的清脆聲音遠遠傳來,在這靜寂清晨尤顯突兀,隨即隻覺腳下路麵猛烈震動,登時十多匹犍馬急奔而至,馬上乘客均穿著武官護衛的服飾,個個身高體壯,神情彪悍,丁崔二人不知發生何事,連忙低頭退閃到一旁角落。
隻聽當先一名武官喝道:“快開城門!我等奉警巡院楊副使之命出城!”那守門衛兵連忙去拉城門上的粗大門閂,心慌之下,卻一時拉不開,那武官便破口大罵:“真是廢物!耽誤老子的大事!”那衛兵便更加慌了,猛的一使力,這才拉開,卻差點閃倒在地,眾武官又連連喝罵幾句,快馬出城。
那衛兵待他們走遠了,口中也罵罵咧咧,一邊將兩扇大門推至大開,丁崔二人生怕有異,當即也速速出城回莊,隻見莊內安寧平靜,才放下心來,其時天色甫明,這一夜雖然遭遇跌宕,卻是波瀾不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