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慕雪臉漲得通紅,氣得渾身發抖,指著周餘弦怒道:“你、你你竟然會這麼想我!我對你已經徹底失望了,我們就到此為止……”她捂著嘴,轉身頭也不回地跑開了。這次周餘弦沒有再像以往那樣追去攔住梁慕雪,反而衝梁慕雪的背影怒喊道:“到此為止就到此為止!我就沒有驕傲、沒有脾氣麼?你把我當什麼了?滾……”一股遭到了背叛般的憤怒,徹底點燃了周餘弦冰冷的心,他說出了這輩子迄今為止對梁慕雪說過最狠的話!他得到了一種扭曲的發泄的快感!他們不知道,這一年、這一天,這沒有溫度的陽光,這帶著青春香味的風,無論多少年後,仍是那麼清晰而刻骨,留下的隻會是無盡遺憾與悔恨。周餘弦已經忘了自己是怎麼回到宿舍的,他爬上床,鞋子都沒脫,用被子蓋住自己的頭,用他後來形容自己的話來說就是“哭得像個娘們一樣,丟了全天下男人的臉”。宿舍的其他五人都一臉懵逼狀態看著周餘弦,自母雞去掀他被子問怎麼回事被踹下床後,再也沒人敢去惹周餘弦。下午,周餘弦理所當然的曠了他上大學以來的第一次課。其實,至此為止,周餘弦的頭還是昏沉沉的,感覺中午在操場發生那一幕幕好像做夢似的,不停的在他腦中重演,他真的想不明白,為什麼就這樣莫名其妙的跟梁慕雪分手了!也不知過了多久,耳聽遠處教學樓下課的鍾聲隱隱傳了過來,周餘弦左右氣不過,忽然坐起身,叫道:“他媽的!老子先先揍他個喬昂半死……”他跳下床,卻見窗外日頭見斜,已是黃昏,一方沒有溫度的冬日斜陽照進了屋內,徒增淒涼。“我揍喬昂又有什麼屁用?分明是慕雪變了心,找個借口與我分手罷了……”周餘弦猛地又像個泄了氣的皮球,坐在地上,眼淚又不爭氣的流了下來。昏黃的夕陽漸漸退出了窗,直到屋內暗了,再直到其他人下了課陸續回到寢室,周餘弦還是那樣如癡呆了一般的坐在窗口的地上。“兄弟,誰他媽沒個初戀啊?過幾天就好了,等你以後想起來都會覺得自己現在傻……”楊建安也不再怕被周餘弦揍,大著膽子將周餘弦拉了起來,“走,哥哥我今天請全寢室的兄弟出去喝酒,為你解解悶,他媽的不醉不歸!”母雞也道:“是啊是啊!旋兒哥,失個戀算屁啦!說出來不怕你笑,我以前被兩個女生甩過,這也不照樣過來了?”胖子傅博摸著自己一身贅肉也笑道:“要比慘?我老傅從小到大都沒交過女朋友,誰能比我慘?”劉中也大笑著,大爆過往糗人情史。連一向少言少語的書呆子何淼也破天荒的道出了,自己上高中時追了個女生三年都沒追到的“悲慘過往”。周餘弦知道大家都在安慰自己,聽在耳中,好不感動,狠狠在楊建安胸口擂了一拳,叫道:“他媽的就是!不就個女人嘛,老子不就當了幾年的備胎,多大點事?走,兄弟們喝酒去……”“哎喲,我插,你好狠,把哥哥心髒病都要打出來了!”楊建安捂著胸口大叫。哄笑聲中,寢室六個人追趕著出了宿舍。這一夜,六個人直喝到了寢室快關門了,個個連路都走不穩了,大家都聊了很多,趁著酒勁,講了許多藏在心底以前不願為人所道的事。沒想到,周餘弦失了個戀,反倒讓寢室的六個人關係又近了一步。周餘弦是個很愛麵子的人,心中縱使依然難過,第二天麵對大家已經裝得若無其事了,照常去上了課。上午他收到了王啞巴發來的消息,說事情已經解決了,但周餘弦此刻對任何事情都已經漠不關心了,隻淡淡的回了兩句中午在食堂外,周餘弦遠遠看到了梁慕雪,心中一陣刺痛,果斷選擇了繞道走,他已經決定徹底中止所謂的“備胎”路,當然這也是他氣憤之下的想法,他從不曾真的覺得梁慕雪有把自己當備胎。周餘弦已經忘了是哪個在圖書館自習的晚上,他盯著手機屏幕鎖了屏,又打開了,猶豫反複了無數次,他終於還是將梁慕雪的電話以及一切網絡社交賬號刪除了。“真的結束了,別再癡心妄想的盼了……”周餘弦長出了一口氣,他有無數次因為手賤,差點又給梁慕雪發信息、打電話了,他必須斷了這個念想。但是周餘弦沒有輕鬆兩分鍾,馬上又後悔了,他拚命翻看著手機,如果手機有回收站,他肯定馬上將梁慕雪所有的號碼恢複了,可惜手機並沒有回收站。在無數個失眠,暗自流淚的夜裏,已經來到了一學期期末。這一天,窗外飄飄灑灑下起了小雪,周餘弦想著應該加床毛毯了,他整理床單的時候無意看到了從他爺爺書房拿來的那本《夜話曆史》,才想起有這麼一本自己一直說要看卻忘了看的書。周餘弦隨手翻了一下書,忽然似乎看到了一張暗綠色的紙夾在了書後麵部分,他又放慢了速度翻了一次,還真找到了一張郵局的回執單,但這張回執單很奇怪,綠中泛黃,邊角都腐爛了,文字排版形式也明顯不是這個年代的郵局回執單,看樣子很有些年頭了。周餘弦拿起回執單,仔細察看上麵已經模糊的文字,發現郵寄的目的地是成都市青羊區某某小區,收件人竟然是宗尚!“是爺爺寄給宗教授的?可他們不是同事嗎,有必要專門郵寄麼?”周餘弦有些納罕,再看落款日期,是一九九一年七月三日。再上一個星期課就要期末考試放寒假了,在星期四的時候,這天下午下了課,周餘弦終於忍不住在教學樓門口找到了宗尚,問道:“教授,冒昧的問你一個問題,我爺爺是不是在九零年的時候給你寄過一樣東西?”宗尚愣了一愣,看著胡子都長青了,頭發也不知道多久沒洗油光發亮,一副頹廢相的周餘弦,大是愕然:“你……從哪曉得的?看你這副鬼樣子,難道這段時間在考你公的‘古’?”他這話也等於承認了。周餘弦大喜,將回執單拿出給宗尚看了,央求道:“教授,我爸以前太少提起我爺爺的事了,但我又一直都對他老人家的過去很好奇,他老房子裏那些他寫的書、文件,我都看了好多了,隻想多知道些關於他的事……他寄給你的是什麼東西?能不能給我看看?”“不行!”宗尚考都沒考慮,斬釘截鐵的說道。“為什麼?我是他親孫子,也不能看一下?”周餘弦有些生氣。不料宗尚一笑,道:“因為這都二三十年過去了,我早不知道搞哪裏去了,不好意思,周同學。”一副倚老賣老,你能把我怎麼樣的樣子。周餘弦氣得牙癢癢,卻仍然隻能畢恭畢敬的道了聲別,灰溜溜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