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商周何勸周餘弦就留在老家清淨一段時間,他年紀也老大不小,是時候該考慮未來了,更何況回成都指不定又出什麼莫名其妙的岔子。周餘弦執意要走,說去兩天就回。周商見勸不服周餘弦,便道:“那你等到過了元宵,跟慕雪一起呀,她不是要回學校?”“爸,叔公,我曉得你們的心思,但是我跟慕雪真的已經過去了,現在就算小竹甩了我,但我們分開得不清不楚,我不甘心!我無論如何也要再等她幾年……”周餘弦將自己的“夢寐”般的想法,如實相告。“好!這才是我周家的兒孫,有情有義。”周何笑嗬讚道,“不過,我雖然也喜歡任竹那女娃娃,但她身份古怪,現在又杳無音訊,總也不是適合過日子的人。”“我當然也喜歡任竹,可是、可是慕雪也不比她差啊,特別是她為了餘弦付出了什麼,你們根本不知道……”周商忽然頓足連連搖頭歎息,欲言又止,滿是無奈與惋惜。“爸,慕雪她怎麼了?”周餘弦麵色大變,忙驚問,難道是他曾擔心過的那個問題……一夜纏綿,他竟致梁慕雪懷孕!現在周餘弦更害怕了:“梁慕雪又偷偷不聲不響地去墮了胎?”周商沉吟不語,周餘弦臉漲得通紅,焦急地又追問了一次。周商看著周餘弦急得滿頭大汗的樣子,有些費解,便緩緩說出了另一番與周餘弦想象的截然不同,但同樣令他瞠目結舌,感動不已的話來:“你知道的,慕雪當初是以市文科狀元的成績考進青川大學的,她無論是專業還是文化成績,完全可以進你們這類專業,全國最好的中央美術學院了。央美招生辦老師也曾幾次打電話到她家做工作,慕雪都一口拒絕,毅然要跟你上青川大學,說服了梁爸梁媽,還不讓他們漏一點口風,怕你會有其他想法。這也是我跟梁爸喝酒時,他喝麻了,說出來的。”周餘弦如遭雷擊,這些卻都是他從不曾聽梁慕雪提起過的,呆在了原地,說不出話來,思緒一下子被拉回到去年夏天,他給梁慕雪送錄取通知書的那個夜晚:“難怪慕雪拿到通知書,那天深夜裏卻一個人在窗台發呆,悶悶不樂,她肯定也曾深深糾結過……”後來,周餘弦到底還是陪著梁慕雪一起去的成都,周商叮囑此事不要跟梁慕雪說穿了,不然梁慕雪定然會生氣,所以他也三緘其口,隻是對梁慕雪的感激、愧疚感愈發強烈。經曆了這麼多事情,到頭來,他才發現是自己有多麼的對不起梁慕雪,從梁慕雪為他放棄了好的學校,到醉酒跟他睡那一夜,梁慕雪即便受到他再大的冷落,都從沒用這些事來抱怨、責怪過什麼,半個字也沒吐露,隻獨自承受著。周餘弦忽然感覺自己身為男人,真是個廢物!跟任竹一起,處處都是任竹主動,甚至三番兩次救他;青梅竹馬的梁慕雪,他原本以為是自己充當強者角色從小保護她、寵著她,最後依然發現還是他太懵懂幼稚了,那點付出根本什麼都不算,連他學習成績都是因為梁慕雪才提高的。送梁慕雪回了學校,周餘弦去過老任麵館與青石鎮,又喝了任竹喜歡的青檸奶茶,又去了他們一起去過的公園、商場、電影院等很多地方,重走了一遍。周餘弦痛定思痛,決定無論等不等得到任竹回來,他也不能再這樣頹廢下去了。起碼如果有朝一日與任竹有緣再見,他的武功與心智已更為成熟,能像一個男人一樣保護她了,而非反過來。周餘弦回到老家,雖然他暫時還沒想好自己未來該繼續上學,還是直接工作,一切都在跟周商周何商量,但他整個精神麵貌已經煥然一新起來,終於有了年輕人該有的活力。周商嘴裏叼著廉價香煙,看著兒子一天天好起來,高興得不住點頭,隻想:“看來我把慕雪那事說出來是對的,徹底激勵了他。”時光飛逝,漫山開滿花的季節也已經結束,春去夏來。這幾個月,閑來無事的周餘弦白天幫他爸擺弄一下瓶瓶罐罐的陶瓷,晚上勤修武功,日子除了飽受對任竹的思念困擾外,倒也清閑。周何讓周餘弦再清靜清靜,暫時不要急著出去上學或工作,調整好心態,思考透徹了再真正做決定。其實周餘弦跟周商也知道周何的言下之意,他是唯恐周餘弦再去到了外邊的凶險世界,又遭遇什麼變故,這一年半載就暫且讓周餘弦在鄉下安心生活,如果可以的話,他甚至一輩子都不想讓周餘弦外出了。任攬天那三十二字口訣,周餘弦早已翻來覆去地修至了化境,餘下的二百多字心法,任攬天曾讓他背下,卻沒解釋。周餘弦左思右想,決定嚐試著,根據前麵的三十二字含義自己去解讀後麵的部分,但一路苦想下來,隻覺其字字珠璣,精微深奧,用了幾個月的時間,他才自行參透了一小段的二十四個字。周餘弦已經很是滿足了,慢慢摸索參悟,有機會便到山上找個無人的樹林練習,或是夜晚在房裏打坐,反正他不求快,也不敢求快,心知一旦理解有一字之差,就可能導致功虧一簣,甚至走火入魔。六月的天氣,夏意已經很濃,天氣漸熱。稻穀初長成,稻香與青草馥鬱。“再過幾天,就是我跟小竹談戀愛滿一周年了……”黃昏時分,周餘弦漫步在田間,無限感傷。想著任竹曾經用心良苦的字母告白,眼淚又不爭氣的流了下來。周餘弦邊走邊擦淚,走著走著,眼角好像看到了一個金發碧眼的女子站在遠處的田埂上。“柏莎?”周餘弦愕然大驚,一扭頭,卻見那個地方空蕩蕩的,隻有一顆桑樹,哪來的柏莎?“是我眼花產幻了?可是我明明想的小竹,怎麼會有柏莎的影子出現?”周餘弦好不納悶,快步走到那顆桑樹去看,依然什麼也沒發現。傍晚歸鳥回巢,蛙聲一片,四周寧靜而祥和。周餘弦撓撓頭,疑惑一陣便沒多想了,回到家,周何說喬下彬又打來電話,讓他們全家去北京玩,順便為周餘弦的規劃未來。這已經是喬下彬第六次催促、邀請了,周何再難推脫,隻得答應了,讓全家收拾一下,不日出發。周商手頭還有幾批陶瓷訂單沒做,說什麼也脫不開身,讓周何帶著周餘弦便行了。周餘弦卻愣愣的,藏在記憶深處那幾近淡忘的兩個詞語,再度浮上心頭:生命鑰匙、謎嵐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