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偉的新鄭城外,約莫五百丈處,官道旁攤販如雲,亦有不少出城或進城的人來往如流水。或有人駐足攤前,與謙卑又狡詐的攤販殺價。
這是和平時期特有的現象。有的百姓嫌麻煩,遇到了主顧,大多就地賣出去,然後就與周圍的商販交換所需,便回家。因為進城是要收稅的,倒並非王上之意如此,而是城頭兵大多雁過拔毛,否則光憑俸祿能有幾多?不管哪個朝代,官與兵都足以讓百姓敬畏。
這小小的地方,魚龍混雜,因為脫離城邦,官兵不查,竟也有膽子大的幹起買賣人口的勾當。
幾間匆忙搭建的簡陋小棚,門口由一塊布簾遮掩,一陣風吹過,不透光的門簾便被卷起,露出一群衣衫破舊,麵黃肌瘦的孩童,他們都很安靜的坐著,一雙眸子裏透著微漠,麵露死氣,精神已經麻木了。有的則奄奄一息,隨意被丟在角落,身上或是傷痕累累,或是餓得隻剩骨頭,引得蒼蠅頻頻光顧。
一對對眼眸因為光線,而又泛起一絲光亮,很快又全都黯淡下去。
葉瑜隻一眼,便驚得背後一身冷汗,他哪能不知道,這些人便是待出售的貨物。華夏曆朝曆代都對人販子極為痛恨,但人販子卻從未絕跡過。皆因商人貴族喜愛豢養幼童,以供玩樂,或是其他用途。
世道不好,賣兒賣女的人亦不在少數。半強半送,或是拐騙掠奪,被販賣的孩童竟是多於在庾之粟粒。
葉瑜眉頭微蹙,這種眼神他太熟悉了。可他管不了。一種無力感湧上心頭,他僅憑一人之力,可救十人、百人,乃至千人,但救不了天下人。
不管願不願看,這便是戰國——無數人朝不保夕,人命賤如草芥的時代。
自躊躇了一會,葉瑜掛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正欲朝著新鄭走去,卻見異變突起。
卻說受人相邀,那山羊胡狹長眼的承業卻並未邁步進去,而是將目光放在了另一邊,那幾個麵黃肌瘦,眸子卻如山中黃鹿的女孩身上,不禁麵露喜色。他收羅美女已久,早就養了一雙刁鑽的眼睛,以其毒辣的眼光,怎能不知這幾個災民模樣的女孩,是難得的佳品,若是好生養著,待其恢複容貌,再奉上給那位大人,定能討其歡心。
承業不禁暗自一笑,盯著那怯生生的眼眸看了好一會,那大人不正喜歡這種青澀害羞的類型嗎。他便無視幾個販子,徑直走過去,幾個下人心領神會,其中一個眼睛溜溜轉的著粗布的下人則擺出一副和藹的麵容道:“這是誰家的孩子?”
這時兩個老莊稼漢便心中一驚,連忙攔在幾個孩子身前,有些緊張地說:“這是俺們家的。不知道惹了什麼事?”
“哦……咳咳,最近府裏缺人,想招幾個下人,我家老爺看著麵善,便招你們的娃回去做事。”那身著粗布的下人,嘿嘿笑道,“這年歲不好,可苦了幾個娃。幸好遇上了我們老爺這種仁慈的,到了我們府裏,那不說如何,至少衣食不愁,每月還有工錢拿回去。”
其中一個年紀大一點的莊稼漢則甕聲甕氣道:“那就感謝老爺了。不過俺們還有兩把子力氣,雖然苦了點,但還勉強可過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