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風雨起太行(1 / 3)

茲是唐龍朔元年七月間,天下太平,河清海晏,一派繁榮景象。這日向晚,一青年於山道上奔走。巍巍太行山,山勢險峻而陡峭,山路崎嶇而蜿蜒。那青年雖已行數十裏,但仍腳步輕快,卻見他背後負一包裹,緊袖緊褲,將橫襴卷在腰間,跨大步馳行。

卻如此又走了半個時辰,日頭落下,山路愈發陡峭,山間卻更見昏暗。那青年渾然不覺額頭已汗如豆滴,心中愈發焦急,暗自歎到:“早知道便在槐桃鎮住下一晚,明一早再返程。也不至於到現在的窘境。”卻又歎道:“也罷,雖耽誤了些時間,好在救了一條性命。嗬嗬,孩兒謹記爺爺的教誨。”原來這青年自幼在山中長大,對這山路也是最熟悉不過了,原想在邯鄲賣了山貨,趕早走路,日落時便可感到行馬穀自己的家中。然路過槐桃鎮時,碰到陶員外女兒身染惡疾,雖出手相救,故誤了行程。

好在借著些星光,不多時,那青年已登上了一道山梁。他歇住了腳,擦了擦汗,稍稍舒展了眉索,原來再翻過麵前的這座山頭,便是行馬穀了,此間已不剩一個時辰的路程。那青年剛要想摘下包裹,但受得忽悠悠一陣涼風沿山背襲來,青年心中一緊,歎道:“不妙,不妙,恐是大雨將至。”遂又大步邁開。那青年料想果然不錯,山中氣象固是變化萬千,不多時,天空寥寥幾顆星星卻也不見了行蹤,北麵天空更是閃光長劃。風漸大,夾著雨點向青年麵上劈來,待到山頂時已雨點大如珠,雷聲轟鳴。

山道已滑,青年不得以放慢腳步,心中歎道:“看來要先到山腰裏的破廟中躲避一下才是。”這樣想著,青年腳下一絆,身子重心急急向前傾去。說時遲,那時快,青年左手化掌,拍在路邊亂石之上,借力身子向後一挺,但聽“刺啦”一聲,青年已穩穩站起。青年伸手一摸,但覺背後包裹在剛剛起身之時被樹枝豁開了兩寸長的口子,那包裹中的草藥一並散落了一些出來,大體還無礙。青年舒一口氣,適時一道閃電劃過,青年定神去看那地上絆倒自己之物,竟是人行模樣!青年俯下身探視,卻摸到那果然是一人,倒臥在山道上,身著布袍已然濕透,四下裏黑暗,卻看不得模樣。伸手曾到他鼻下,才知仍有氣息,想是受了傷又淋了雨,才昏死過去。手指觸碰麵部之時,隻覺膚質光滑,想也是一個青年。那青年哪來的急多想,“若是撂下此人不管,則其必死無疑。”那青年將包裹調到胸前,手抓那人臂膊,一使力便將其背在背上,踉蹌下山來。

那破廟建在半山腰一塊平台上,似乎年代久遠,院牆依然傾塌,僅餘一件大殿獨支,但也是塌了一角。山中原本少人來往,院裏更是雜草蔓生,再加上風勁雨疾,電雷交加,此處更顯荒涼破敗。那青年背著那人,走到大殿中,那殿中正堂立著一尊石像,青年將那人平放在石像底座旁,不禁長舒一口氣。雖說那受傷之人不沉,但雨天路滑,更兼長奔數個時辰山路,那青年縱然體力強健,至此也倍感疲憊。然而哪裏來得及歇息,“那人受傷不清,需要盡快查驗傷勢。”他心裏想著,借著閃電,便在殿中尋了些幹柴,取出火石,稍時生起一堆火來。

火光熒熒,大殿之中頓時光明許多,更升起一絲暖意。那青年立時查驗那人傷勢。但見的那人果然是一二十歲左右青年男子打扮,一身青白色長袍,麵容清秀,下頜微平,彎眉不濃不淡,隻是麵色慘白,雙唇略帶醬紫色,顯是受傷時久,更有中毒跡象。待向下查看時,見這人右臂及左側肋下衣服有兩處寸許破口,破口周圍衣服盡被血染的殷紅。那青年稍一用力,將那人衣服從破口處撕開,露出寸許寬傷口,傷口走勢偏上,入肉極深,顯為劍傷,尚有鮮血不斷淌出。

“要盡快止血。”那青年暗道,目光從傷口向上一瞥,但見那傷者貼著皮膚在胸前竟裹了一匝白布,頓時心中一驚,心道:“這人竟是一名女子!難怪麵容如此清秀。定是為避開歹人,所以打扮成男人模樣。但如今我如此與她接觸,雖說隻是一心救人,毫無他想,但終究與她清譽有損,倒不知她要怪罪下來,該當如何。”但轉而一想,“爺爺說,治病救人,醫者本分,哪有男女之分別。總不能坐視其死而不問吧。”遂從包裹裏取出一撮止血的草藥來,塞到嘴中嚼爛,複有吐出,於那兩處傷口敷上。於那右臂敷藥時,卻又見其肩膀有一塊掌狀大小的醬紫,顏色較嘴唇為深。隨即又號其脈搏,但覺其脈象雖弱但不亂,不禁心中暗喜,“幸虧昨日有購入止血的藥物。這姑娘雖有中毒,但所危不及劍傷。眼下先行止血,待到雨停回去後再行療毒。”

諸事已畢,那青年始覺得腹中饑餓,想來這一天竟未進粒米,隨即從包裹中取出幹糧吃起來,卻發現這姑娘原來也有一個包裹,心中暗道:“這姑娘單身行夜路,雖是小心,但仍為歹人所劫,她雖是有些功夫,但恐怕早被人下毒,以至一番爭鬥下來,竟被打成重傷。但不知這包裹裏可有些說明她身份的東西。”便拿起了包裹,可轉念一想,莞爾一笑便又放下。

是時四下裏更無聲音,唯殿外風聲呼呼,雨聲嘩嘩,不時驚雷滾動。那青年心憂倒不知要在這裏等待多久。上一次來這破廟,已是數年之前的事了,中間雖有路過卻未曾進得大殿,如今看來更見傾坯。他轉身看那石像,說也奇怪,那石像高約三丈,頭部已無蹤跡,身板確實雕刻得剛勁有力。看其形態卻是非佛非道,更比關公少了大刀和美髯。石像腳下更是放著一個大石塊,未曾雕琢,似是個半成品。那石像從上到下,盡是橫七豎八的劃痕,或深或淺,似是刀劍所謂,甚是奇怪。幼時那青年也曾在石像左腳刻著自己的名字。他拂去灰,“段不平”三字清晰還在。原來這青年名叫段不平。

這時他方始看到那石像底座上竟滴著三滴血跡!

那血跡殷紅,尚未風幹。段不平暗道:“我剛才並未觸及這底座。隻道這血跡……難道是那幫歹人?”不由警惕起來。適才進來時,並未細想,那幫歹人不管多少,與這姑娘打鬥起來難免也有受傷,便也趕到這殿中避雨療傷卻也有可能。現在既已身處虎穴,心中哪來得及懊悔,段不平仔細嗅出這空氣中卻有絲絲血腥味。原來他自幼便與各類草藥接觸,依然能辨別何止千種草藥的氣味,不自覺中也練成了靈敏的嗅覺。他從左向右環視四周,但覺風聲更急,蔓草傾木中隱約人行晃動。待目光尋經大殿門口之際,天空一道閃電劃過,但見那風雨之中卻有一人形,不禁心中“咯噔”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