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行到一棵樹下,那女子突然道:“停下!”段不平停了腳步,即聽聞身後“噗”地吐血之聲。他試探地扭過頭來,卻見得那女子已盤腿坐下,雙掌交疊腹前,顯是在運功療傷。更看她嘴唇醬紫,麵色煞白。段不平忽然想起那高四娘原本掌中帶毒,而她卻能撐了兩個時辰,不由心中驚讚。
時下段不平也是疲勞至極,索性就地躺下。恍惚間那左腿疼痛減輕許多,四周更是靜的聽不見一絲蟲鳴。段不平端坐起來,放眼看去,由那遠處馳來一騎。那人行近,翻身下馬,迎麵走來。一身粉紅,明眸若水,笑靨如花,正是李青鴻。段不平欣喜若狂,站起身來便去迎接。卻突然間由那馬背後走出一個人來,卻是井陘八怪的無臂娘子,舞出長袖,一把勒住了李青鴻的脖頸,口中喊道:“惡女,快跟我來!”
段不平掏出狐影,跨步便要去割斷那衣袖,卻看見那女子竟不是李青鴻,而是司徒敏笈。時下那司徒敏笈脖頸被那衣袖緊緊勒住,大張著嘴,臉也憋得通紅,雙手極力地在拉扯那衣袖。段不平心生憐憫,向著無臂娘子擲出狐影,正中她心口。
無臂娘子倒地而死,衣袖脫落。即聽那司徒敏笈笑道:“多謝段公子相救,小女子願以身相許。”這聲音甜美,卻是李青鴻的聲音。說著便鑽入段不平的懷中。段不平抱著司徒敏笈,心中一陣歡喜。那司徒敏笈卻突然掙脫開來,厲聲說道:“你可是忘了我的大姐姐?”一瞬間,司徒敏笈卻變成了高四娘的裝束,紫衣黑鬥篷,左手握著長劍,提劍便向自己刺來。段不平錯愕之餘,那長劍刺下。
段不平猛地睜開眼,心中砰砰然,卻原來是一場夢。這一覺不覺睡了一個時辰,月亮漸要落山,光線更見昏暗。他坐起身來,擦了一把額頭細汗。那左腿刺痛難當,手摸下去,腫的高高的。隻可惜自己的金創藥等一應物什全在客棧中,此時卻是束手無策。扭臉看那女子,依然是盤坐的姿勢。
少頃,段不平心中慌跳漸漸平息。心中不由想起適才夢中的情景,聯想起斜店客棧中的經曆,頓覺疑惑重重。司徒敏笈雖性情刁鑽任性,但江湖中人定會對國公府有所忌憚而不敢輕易招惹。但如今她遭受如此劫難,恐怕其中是非恩怨絕非小計。最後再見司徒敏笈是在花門樓前,她追尋胡采桃而去。既然被這女子擄來,就更能佐證這女子與胡采桃是一夥無疑。隻是司徒敏笈跟井陘八怪有什麼恩怨?
他又仔細回想起數日前洛陽城中經曆的點滴,轉念間便想起達靈道人來,心中一亮,暗道:“司徒敏笈曾要殺蘇三妹,恐怕為拐杖老翁等人得知。這井陘八怪情深義重,定是發現司徒敏笈離開洛陽後,便跟來尋仇的。這樣想來,井陘八怪同氣連枝,為他人竟不惜舍棄自己性命,段不平不由心生敬仰之情。
但轉念又想起拐杖老翁臨走前與高四娘的那句話,那敬仰之情瞬間又縮了水分。他心中暗道:“高四娘如此陰毒之人如何會輕易出手救人,這井陘八怪與高四娘的交情定然不淺。我曾打傷高四娘,今夜又打傷了井陘八怪,以高四娘的秉性,她定然不會放過我。但是今夜她即使識不出我本來相貌,也有機會將我和這西域女子一並殺掉,卻為何要遁走呢?”這疑問一時間苦思不得解。即又暗道:“且不管高四娘。這青衿劍既然在這女子手中,她定然知道李姑娘的下落。我且這樣跟著她,想必會有所發現。”
不覺月亮已不見了蹤跡,四周更見昏暗。不時一陣涼風吹起,段不平睡夢中驚出一身虛汗,受風一吹,不禁打了個哆嗦。遂收攏手邊的幹柴,拿出火石,生起火來。不多時,火苗燃燃,四周頓時暖意攢動,也亮堂許多。再去看那女子,隻見她渾身籠罩一圈霧氣。嘴唇醬紫之色已轉為青紫,隻那臉色依然煞白,不見一點血色,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段不平心知她此刻毒力已化解許多,隻是中毒時久,又加上外傷,能有如此結果,更顯出她內功的深厚。段不平不由得又想起李青鴻來,想起第一次見到她時也是如此的境地,想起他為她敷藥,想起她疼痛時令人憐惜的表情,想起她輕鬆時的歡笑,撒嬌時的嬌聲嗔怪,謹慎時的眼神。他心中想著,嘴角暗暗一絲微笑浮現。
“噗嗤!”那女子突然間又猛噴了一口鮮血。隨即睜開眼,收了掌,卷袖擦了一把嘴角。她細眉暗鎖,喘著粗氣恨道:“這女子毒掌厲害,果真厲害。”即又抬頭看見段不平坐在對麵,喊道:“好徒弟,你過來。”
段不平挪身過來,等她下一步吩咐。那女子伸手從腰間摸出一個小瓶一個紙包遞了過來。段不平伸手接住。豈不料那女子回過手卻將那長衫胸口的紐扣解開,跟著解了腰帶,雙手回到肩上,連同內衣,一齊扒下到胸前雙峰之上,將整個光滑的肩膀露出在外。段不平自覺的將臉扭到一邊。那女子繼而轉身背對著段不平,雙手將卷曲下垂的烏發劈開撥到胸前來,側臉向後說道:“給師父上藥。瓶子止血,紙包消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