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白的光芒裏,男子俊美的臉孔清晰的倒映在自己的眼睛裏,或許是因為長久的年月沒有再次見過而突然覺得這張麵孔已經熟悉到了陌生的地步。曾經自以為了解到彼此再沒有隱瞞可言,但如今一見,卻非也令人難以一時釋然。
然而,最為不能接受的,是自己依然故我,他人卻已非昨日相識。
他以前的棱角有這樣的明顯和鋒利麼?他以前會是這樣以強勢到令人畏懼的姿態表達自己的情緒麼?
不……他沒有過。他那種水到渠成的自然和柔和,雖然溫軟,卻是無論何時危急都可靠難得。所以,自然的以他為首,不知不覺間習慣由他來主宰接下來要去走的路。但卻並未真正的想過,能力出眾如他,似乎是天生的領導者一般,或許在他們麵前表現出來的隻是一種習慣後的常態,並非是他真的本性。
所以,現在能這般鋒銳的沉眸看他,也能做的如此自然而然。
葛卓不知為何心涼了一下,迎上對方的雙眸卻不自覺的想要退避而去。他要如何對藍汜說得出那些話?他兀自覺得失了力氣。“為何你自己不去見他,與他講清楚?我去傳話?……可笑,告訴他雯瑾是你的了?朋友之妻不可欺,你怎麼對得起他?他苦苦等了雯瑾六年,找了六年,至今都沒有放棄呢……”
戴巾俟一張臉冷在黑夜裏,隻是淡然的望著指尖跳動的白色火焰。那火焰之上,慢慢浮現出藍汜的麵容,他苦澀的笑,葛卓別著臉沒有看到他眼中盈滿的痛苦。“你難道看不出來,我到底喜歡了雯瑾多久?”
葛卓抿著嘴,沒有做聲。怎麼會不知道?即便是在怎麼不明顯,他都不是費麒那個神經比刀背還要粗的家夥,他自負聰明怎麼能不明白?但是雯瑾和藍汜之間是他能插足的了的麼?他看向戴巾俟,啞聲說道:“你不能這麼做。如果你這麼做了……你和藍汜之間就真的變成敵人,做不成兄弟了!”
“我知道!”戴巾俟麵色一痛,幾乎是低吼出聲來。“可是你告訴我,我為什麼一定要為他想?我有那個義務去委屈自己最真的感情換一個可有可無的兄弟?可笑……葛子,人都是自私的。他想要雯瑾,我也想要!他不讓步我也不想妥協,怎麼辦?”他冷然看著葛卓,頓了頓,接著說道:“他答應過我隻愛她一個女人,但是現在呢?他娶了別人,我不信他……在出了深淵之森的時候,我就不信他了……”
他記得,那時千鈞一發,雯瑾就在他的麵前屍骨無存。最要緊的時候至雯瑾的生死不顧,怎能原諒?他沉聲,又道:“而且六年,足夠改變很多事情。而藍汜和雯瑾,已經再也不可能了,即便是沒有我。葛子,我隻想告訴你,如今的他沒有資格在和雯瑾在一起,也不會有人允許!”
葛卓一怔,不明白他的話中意思。他不知道在他們離開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一耽擱就是六年不歸。更不知道橫亙在那二人之間的,是無數生命的鮮血斷開的慘烈鴻溝,然而即便是如此,他們還是不知道藍汜在這中所扮演的不過是一個不知情的配角而已。他對裏斯島所有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致以後來知道之時無論在這些年裏構建起多少個性上的沉穩之氣都不能阻擋他在知道一些的那一刻內心的悲憤,他直接一馬而去,直奔帝都找艾斯曼去討答案。任修洛在爾橘奈新城外連跪十一天而不聞不問。自然,這些是後話。
藍汜在這一場烽火之中,一直扮演了一個奔逃者的角色。他不斷的逃,又不斷的被抓回來,於是希望在這一次又一次貓捉老鼠的遊戲裏,逐漸消失殆盡。所以最後,才會以那樣的方式自救。當然,這也是後話。
此時,葛卓用手撫著胸口的傷,覺得鈍痛徹骨無比。他不明白事情何以至此,對戴巾俟抱有的隻有誤解。“你不該這麼做……”
戴巾俟嘴角扯出諷刺極深的笑,低聲道:“那我該怎麼做?那日見到藍汜擁著他的王妃城樓一立,雯瑾便心如死灰至今。雖然依然能說會笑,可已經再也不是以前的雯瑾了。我不敢放開她,去接受藍汜給的傷害。”
葛卓瞬間瞪大眼睛,難以置信:“你們……那個時候?”
戴巾俟手握成拳,努力克製著自己欲要從腔子裏噴出來的怒氣,沙啞著聲音說道:“我給了他機會,隻是他不要……所以,我不給了。”他又看著葛卓,沉色冷然說道:“我不在乎你們是否能夠諒解我,隻是我今日之話全當算數,沒有半句玩笑。”似乎是無奈與自己的內心,他緩緩而歎:“執念以生何以消?葛子,你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