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雕像(1 / 2)

大陸曆一八零一年八月二十日,早晨,赤蘇城裏打鐵街上,依舊是人潮洶湧,繁華喧鬧。

蕭野獨自一人走在這繁華都市之中,看著無數人群從自己身旁經過,隻覺得似乎歲月也這般化為流水,從自己身旁流過,再不回頭。

衛之節和衛天父子接到赦免詔書後回國,不知不覺中,到現在已過了三個月。然而,出乎蕭野的意料,李家並沒有下令讓他回西華,而是就這般死氣沉沉的過著日子。

現在,蕭野原本對自己極有信心的判斷,也不由得產生了一絲懷疑。而他的心情,也日益沉重。

難道,自己還是太小看李桐那些人了麼,莫非他們早已看出了自己在那場夜宴上是裝模做樣,所以把自己留在赤蘇。

難道,真的是弄巧成拙?

他麵無表情地向前走去,不多時,便看見了前方那座赤蘇城裏著名的白雲茶館,他心裏一下子聯想到當日白雲對他的示警,心中一動,便走了進去。

白雲茶館之內,人頭聳動,快嘴羅索是越來越受歡迎了,這也成了白雲茶館招攬生意的一件法寶。

蕭野走到店內,向四處張望了一下,隻見幾個夥計都忙得不可開交,跑來跑去。

這時,和他熟悉的大福看見了蕭野,連忙迎了上來,笑道:“蕭公子,你來了啊。”

蕭野點了點頭,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道:“大福,你們的生意是越來越好了。”

大福憨笑一聲,道:“這都是托公子的福,來,快請裏麵坐。”

蕭野正要答應,忽又問道:“白雲姐姐來了麼?”

大福搖了搖頭,道:“今天老板娘沒來。”

蕭野心下微微有些失望,一時也沒了喝茶的興致,淡淡道:“哦,那我下次再來找她好了。”

大福道:“好啊,如果您有什麼要緊事,要不要我替公子你轉告呢?”

蕭野笑了笑,搖頭道:“沒什麼大事。”說著,轉身走出了這間茶館。

身後,一陣喝彩聲突然傳來,想是羅索說到了精彩處,客人們為之鼓掌。蕭野站在這白雲茶館門前,在潮水般的人海之中,卻忽然有些許茫然湧上心頭。

他抬頭看天,在打鐵街兩旁高樓上方,那一片高高的,壯闊的青天!

天地這麼大,為什麼卻覺得竟無處可去?

那一刻,他想起了方先生。

那個身懷大才,卻潦倒失意,困居僻巷的老者,歲月蹉跎,年華老去,隻有在黑夜裏,燭火中,靜靜回憶過往歲月。

自己未來的歲月,難道也要這樣麼?

他屏住了呼吸,握緊了雙拳,連指甲,也深深陷入了掌心。

※ ※ ※ ※ ※

蕭野向城西走去,一路之上,他頗為英俊的容貌吸引了許多女子的目光,但他卻恍若不覺。

他是一個心事重重的少年男子。

也不知這樣走了多久,直到日頭移到了天空上方,他才走完了赤蘇城裏長長的街道,來到了這個城市的另一邊。

這是個僻靜的街道,許久以前,這裏也曾繁華過,但歲月改變了這座城市的一角,如今,這裏已少有人來。

街道的盡頭,是一片荒涼的廢墟,沒有整理過的痕跡,就像被時間拋棄的女子,自甘墮落的仰望天空。

七百年前,這裏曾是一個強大王國的精神象征,那時,人們把這裏叫做“瑪咯斯王國高級魔法學院”。

淩亂的石塊散落在地上,頑強的雜草從中掙紮求生。蕭野踩過這些堅強的生命,無視它痛苦的呻吟,向裏走去。

一片寂靜。

往日威嚴的殿堂已毀於一旦,這裏隻剩下了歲月的滄桑。

他默默向前走去,仿佛對這裏很是熟悉,一直走向後ting。

那裏,有一片更大的廢墟,據說很久以前,這裏曾屹立著一座壯觀的高塔,而今,在它殘垣斷壁的周圍,卻沒有一個完好的、高大的建築。

除了那一座雕像。

那一座一人來高,黑色的、殘破的、雖然辛苦卻依然倔強地佇立著的雕像。

蕭野站在了它的麵前,直視著它,眼中出現了無法形容的情緒。

七百年的風雨摧毀了這裏的一切,這個雕像的身上也是傷痕累累。它斷掉了左手,右肩膀到頸部裂開了一個大口,整個身體上裂紋叢生,看去搖搖欲墜。

這是一個黑袍的法師,黑發,黑瞳,連他法杖也是黑色的,隻是,這黑色已不再深沉。然而,就算是在這七百年後,就算是在這陽光明媚的白天,這世間的光亮似乎也畏懼於他,隻徘徊於他的四周。

就連這座雕像的周圍,似乎也特別的陰涼。

蕭野就這般站著,看著,一動不動,用自己同樣黑色的眼眸,和雕像深邃的瞳孔對望著。

恍惚中,他聽到了身後的聲音:“除去惡魔城裏的那一尊,這便是邪惡王夏爾蒙在世間唯一的雕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