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獵人(2 / 2)

當天夜裏,兩人烤了些野味吃了,然後加了柴禾,將火堆燃得旺旺的,分頭倒下。隻一會兒工夫,兩人都打起了鼾聲。李獵戶打著鼾聲,眼睛卻沒有閉上,他的一隻手放在胸口上,緊緊攥著一把尖刀。王獵戶圓瞪雙眼,鼾聲打得比李獵戶還要酣暢,他的一隻手也擱在懷裏,那裏同樣是一把鋒利的尖刀……

最後,李獵戶實在憋不住了,他一個筋鬥從地上翻起來,拔刀猛撲向王獵戶;幾乎是同時,王獵戶也從地上彈起來,殺氣騰騰地撲向李獵戶。不幾個回合,李獵戶看準機會,就像宰雞鴨一樣,在王獵戶的脖子上狠狠一抹。那王獵戶也不是吃素的,他臨死前給了李獵戶幾刀,差點讓李獵戶陪他一塊兒去了黃泉。

案情大白,李獵戶畫押認罪,被丟進大牢,圍觀的人們無不歎息。

退了堂,知府大人將客商請進府內,問道:“凶犯已經收監,待秋後處決,你可有話要說?”客商一個勁地搖頭歎息:“我為盡孝道,求一花熊,卻不想害了四條性命,罪過啊罪過。”

知府大人忽然一拍桌子,冷笑道:“這不正是你要的結果麼?雖說李、趙、張、王四人是獵戶,可你才是站在暗處的真正獵人!”

那位客商聽了知府的活,長歎一聲,雙膝跪地,道:“我的計謀終究未能逃脫大人神眼!不過我心願已了,聽任發落。”

原來這個客商是貴陽人氏,父親是做鹽販的,有一年他們父子倆帶著挑夫販鹽經過安州,誰料半道上遇著四個獵戶打扮的強人,終因敵不過,隻好眼睜睜看著那四個強人將鹽巴搶了去。客商的父親當時就急昏了過去,來到安州,父子倆求那安州知府緝拿四個強人,可是知府卻說沒有證據,推諉不管。客商的父親又氣又急,就此一病不起,還沒回到貴陽老家,就死在路上了。

客商的父親在臨終時告訴客商,搶他們鹽巴的那四個人,他在安州城認出來了,是安州有名的李、趙、張、王四獵戶。他要客商牢記這深仇,日後一定要報。於是,客商想出了這條求購花熊的計謀,讓四個獵戶自相殘殺。

知府大人聽完客商的述說,仰天長歎道:“你以萬兩黃金到安州求那花熊,確實稀奇,那花熊雖然被認為是神獸,但也不值此價。再說了,你張貼告示於安州四門,好像就知道李、趙、張、王四獵戶分別住在那裏。那萬兩黃金的誘惑,四個以獵殺為業、雙手血腥的獵戶如何經受得住?一旦進山,做出事情來隻有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了呀。其實當年我不是不想幫你們,實在是事務繁多,顧不過來,還望你見諒。”

客商忙磕頭道:“在下怎麼敢怪罪大人?隻是大人既然已經識破了我的計謀,為何還要幫我鼓勵他們上山呢?”

知府大人得意地捋著胡須道:“鷸蚌之爭,總得有個結果啊。”

客商再次磕頭道:“我們都是獵物,大人才是真正的獵人啊!隻求大人看在我報父仇的情理上,放我一馬,我願意將那萬兩黃金,奉送給大人。”

那日夜裏,一個黑影出了安州城門,轉眼間消失在夜色裏。知府大人捋著胡須,下了城樓,帶著家丁去了瑞祥客棧,將那四個箱籠悄悄兒帶回府中……

故事如果到這裏完了也就不奇了。這第二日大早,天還沒亮,就聽見城外傳來吆喝聲,說綿州梁道台前來巡視。

城門一開,那梁道台直奔知府府邸而去,見了知府,劈頭就問:“我前兩日接到呈報,說你府破了一大案,那凶犯為了萬兩黃金,連殺三人,我星夜趕來,就是想知道底裏,快與我細細說來。”

知府大驚,“撲通”一下跪在地上,麵如死灰:“我昨日夜裏才破了此案,大人如何這麼快就知道了?”接著,知府哭喪著臉將昨日審訊情況一一說了。

道台“嘿嘿”一笑,道:“不是說還被你扣押了四箱籠黃金麼?可否讓本官瞧瞧?”

黃金……黃金……咳!知府一巴掌打在自己臉上,忙叫人去他的房間將那四個箱籠抬出來。梁道台站起來,圍著四個箱籠走了一圈,說道:“呈報的人說你扣押那萬兩黃金,企圖謀私……”

知府大人磕頭如搗蒜:“大人哪,我哪裏敢啊,都是那可惡的家夥,怪我當日沒有給他父親緝拿那四個搶鹽巴的賊人,才設下圈套陷害我呀!”

“如何陷害你了?你破了大案,待本官上奏朝廷,必定重賞!”梁道台說著,麵露喜色地上前揭開箱籠,取出一個金錠,掂了掂,卻感覺異樣,往地上一摔,隻聽“嘩啦”一聲,那金錠碎成幾塊,原來是泥巴做的,那燦爛金光,不過是塗刷了一層金粉。道台拍案大怒:“好個貪官!竟然偷梁換柱,私藏贓銀!”不由分說就把知府綁了。

知府被投進大牢,罪名是貪贓枉法。那年冬天第一場大雪剛到的時候,他和李獵戶一起被斬首於安州菜市口。

至於那客商和“萬兩黃金”的真假,時至今日,在安州仍然還是個謎。

(安昌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