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伯伯和咱們可是有三十多年的淵源,就連爹娘在意外中過世,他還是堅持百安堂的藥材一定要跟『杭州關家』買,多虧了這份堅持,才讓咱們在最艱困的時候稍稍穩住腳步,來往的商家才沒有全部棄關家而去,所以這禮更不能馬虎。”關軒雅在心裏盤算著說。
聞言,蘭姨點頭如搗蒜。“這是當然的了,我得趕緊去跟大少爺說,說不定大少爺會走一趟京師,親自去為他祝壽。”
這番話讓關軒雅腦中生起一個念頭。
“蘭姨,大哥在府裏嗎?能不能請他過來一下,就說我有事要跟他商量。”關軒雅心裏有了主意地說。
“剛剛有見到大少爺,應該還在府裏才對,我這就去找他。”蘭姨忙不迭地起身出去了。
待門扉輕輕關上,關軒雅一麵喝著雞湯,一麵想著該如何說服兄長,這才是最困難的地方。
沒過多久,聽說二弟有事找他,就算有天大的事,關軒海也會先丟在一邊,馬上來到關軒雅居住的院落。
“蘭姨說你有事要找我?”頭戴唐巾,身穿藍色直裰的關軒海在桌案旁的圓凳上坐下,身形高大魁梧的他望著僅小上自己一歲,卻是體弱多病的二弟,表情和語氣透著關懷和慈愛。“什麼事?”
關軒雅擱下白瓷瓢羹兒,沉吟一下。“方才我還在跟蘭姨說,再過一個多月就是司徒伯伯的六十大壽,咱們總要準備份大禮送去才行。”
“原來是為了這件事,蘭姨剛剛已經跟我提了,我還在想要派誰送去比較好。”他搔了搔腦袋。“四弟前兩天才去了揚州,七弟做事又不牢靠,看來隻有我走一趟京師,親自去向司徒伯伯祝壽,也能表示咱們的誠意……”
“大哥,讓我去吧!”不等兄長把話說完,關軒雅便正色地說。
關軒海臉色一變。“你在胡說些什麼?”
“我想大哥也舍不得離開未來大嫂那麼多天,而三弟雖然人在京師,不過如今的他是皇上身邊的親信,又身為都察院的監察禦史,總有公事要忙,或許還分不開身來,更不能讓九妹和十妹兩個姑娘家出這一趟遠門,那麼就隻剩下我了……”關軒雅聲量很輕,還有氣無力的,但也聽得出口氣十分堅定。
“我不答應!”關軒海不想聽任何理由,沈下粗獷的臉孔喝道:“到京師有一大段的路程,這舟車勞頓可是相當辛苦,你的身子又怎麼頂得住?說什麼我都不會答應,你隻要好好待在府裏就夠了。”
聞言,關軒雅歎了口氣,因為兄長的反對早在他預料之中。“這二十多年來,我幾乎很少出門,連這座杭州城,都還不曾看遍,就因為這個身子,不知道還能再撐上幾年,可也因為這樣,才想趁這會兒精神還算不錯,還有體力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關軒海不想被二弟的神情和話語給動搖。“就因為你的身子不好,需要有人隨時在身邊照料,要是真的上京師去,也會給司徒伯伯增添麻煩和困擾的。”希望這麼說能打消他這荒謬的念頭。
“我可以住在三弟那兒,不會去打擾司徒伯伯的,大哥,這輩子從來沒求過你任何事,這是唯一一次,就請你答應我吧。”關軒雅近乎懇求地說道。
“你要大哥怎麼點這個頭?”關軒海咬了咬牙根,著惱地從凳子上跳起來。“萬一你在半路上有個什麼,教我怎麼對得起死去的爹娘?”
看兄長紅了眼眶,關軒雅眼圈也熱了。“從小我就一直夢想著自己有副健康的身體,能夠搭一回船、或者騎一次馬,去看看外頭的世界,而不是鎮日關在這間狹小的寢房,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靈魂被困在這樣一具瘦弱的軀體內,不管怎麼掙紮都逃不出去,我已經受夠這種沉重的無力感……”
“二弟……”關軒海從來不知道他有這樣的感覺,以為這個弟弟性子溫順如水,即使有了病痛,也不曾埋怨,如今才明白他內心有多麼痛苦不堪,喉頭頓時梗住,怪自己從來沒有去設想和體會這種心情。
關軒雅很快地整理了下瀕臨崩潰的情緒,微哂地凝望著兄長。“大哥,請你原諒我的任性,讓我去冒一次險,無論結果是好是壞,我都不後悔。”
“我……”關軒海胸口窒了窒,從來不曾拒絕過二弟的任何要求,可是這個要求又讓他無法點頭答應,真的是天人交戰。“讓我考慮一下……”
說完,關軒海有些狼狽地奪門而出,心想自己這個兄長當得真是失職,以為隻要多關心二弟,想辦法調養好他的身體就足夠了,卻不知道二弟的心承受著比身體更大的折磨。
該答應他嗎?關軒海左右為難地思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