扛著大包小包,孟蘅與小蕘走上了回孟鬆家的路,這一路上他的表情很凝重,絲毫沒有之前的淡然姿態。
兩人回到孟鬆家的時候,發現房內是漆黑一片,孟蘅心中一驚,慌忙闖進屋去,呼呼的寒風由門外灌入屋中,借著小蕘舉著的燈籠,兩人才看清了蹲坐在一張木椅之上,神情僵硬,一言不發的孟鬆娘。
倘若不是由於眼瞳還有晃動,在外人眼裏她或許便成了死物一般了。
孟蘅將大包小包放進了屋裏,然後用火石點著了油燈,漆黑的廚房之中才有了亮光,他不知道現在能夠說些什麼來安慰她,但是這種萬念俱灰的心情孟蘅也有經曆過,那就是在他父親去世的那一晚。
那一晚,仿佛這個世界上的所有希望的瞬間崩塌了,直到李乾將他接到孟家,給與了他一個嶄新的身份。
孟蘅在孟鬆娘的身前生了一盆炭火,然後去燒菜做飯,這些事情小蕘都幫不上忙,隻好在一旁眼巴巴地看著。
孟蘅的動作極其嫻熟,劈柴生火,淘米煮飯,切菜燒菜,不消片刻,熱氣騰騰的飯菜便擺上了桌上。
該做的他都已經做了,能做的他也已經做了,而做不到的他永遠也做不到,就像當時看著父親的屍體漸漸變得冰冷,就像看著父親的棺木緩緩送入土中。
孟蘅將一碗米飯端到了孟鬆娘的身前,放了一個錢袋在木桌上,然後推開房門,快步地走到了雪地之中。
風雪吹動著他的長發和衣衫,在頃刻之間,孟蘅好像忽然懂得了什麼。
《曇生》冊之中有過這麼一句話“命常衰亡,形時聚散,唯憫之意不散,而大道永昌”。
“生的刹那,便注定了死的悲哀,見的須臾,便預示了離的苦楚…。”
孟蘅雙全緊握,忽然抬頭,仰天長嘯,一股白色的氣浪從他周身席卷開來,與烈烈狂風不斷激蕩碰撞著。雪地之中,驚人的一幕突然發生了。
孟蘅周身白色氣浪席卷之處,覆蓋滿地的冰雪在瞬息之間便消融了去,成片的黃泥地麵裸露而出,並向四麵八方不斷蔓延開來,而消融的雪地並沒有化成水氣,而是化作一縷幽幽亮光,不斷彙入到孟蘅矗立的身軀之中。
原本黑暗的雪地之中,霎時流光飛躥,孟蘅身軀所立之處,隱隱之間形成了一個巨大的虛影,虛影之上,覆蓋著如同冰晶一般閃閃發亮的光芒。
“閑風一弄指!”孟蘅身軀猛然一動,周身虛影瞬間如同冰晶一般寸寸破碎,一股從他指尖席卷而出的氣浪吸收了不斷破碎崩落的冰晶,彙聚成滾滾的冰雪風暴,帶著猛烈的狂風嘶鳴之聲,又濃縮彙聚成了一根巨大的冰晶手指,閃爍璀璨流光,朝遠方的一座山丘狠撞了過去。
“轟!”冰晶巨指與山丘猛然撞到了一起,激起了一聲巨響,炸裂之處裹挾著滾滾的風雪氣浪鋪天蓋地地席卷開來。
孟蘅傲立於風雪之中,衣袍獵獵飛舞,眼神之中一改先前的頹喪之意,化作了濃鬱的熾熱。
一個巨大的透明洞眼突兀地出現在先前完整的山丘之上,而那一道巨大透明的手指已然消失無蹤。
風雪中的小蕘呆呆地看著孟蘅的一指之力所留下的痕跡,心道:“這應該就是《天哀》功法所展現出來的威力吧,僅憑著洗髓七重的實力便能施展出如此聲勢駭人的指氣,換做是其他功法,是絕對不可能辦到的。”
以人的哀怨與駕馭天的哀怨,而四季之變,風雪雷電,這諸般因果變幻都是天的情緒,挾天子以令諸侯足以傲視天下,直接挾天地聲威,陰陽之變,成一己之力,修煉到了大成之中這一部功法究竟該有多麼恐怖!
孟蘅怔怔地看著自己一指之力留下的成果,感受到了一絲絲冰涼的風雪寒氣仿佛也在自己的周身穿梭著,此時的他的身軀,就好像與這風雪,與這腳踏之地,呼吸之氣,天地陰陽逐漸化成了一物,自己的一絲絲悲涼,瞬息之間便化作了九天之上醞釀而生的一場大雨,在不久的將來,便要降臨在這人世之間。
與此同時,無字碑中,蘇長陵正安然靜坐於一片虛空之上,而他身邊一株鮮嫩碧綠的花莖之上,陡然開出了一朵雪白明靜的曇花,一股獨特清幽的芳香,緩緩縈繞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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