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歌從淺眠中輾轉醒來的時候,睡眼惺忪的掙紮了一會兒,怔了一會才發現自己躺在齊珂鳴的腿上。原來,不是清野哥哥啊。
齊珂鳴正拿著安歌掉落的書讀著打發時間,見她醒來便將書放在榻邊的小幾上,笑著賠不是:“是朕的不是,今夜良宵,忙到現在冷落貴妃了。”
安歌依舊端莊賢惠的帶著幾分距離感:“皇上身負天下重任,豈能因臣妾荒廢朝堂。倒是臣妾不小心睡著了,未能迎駕。還望皇上恕罪。”
齊珂鳴雖心裏有些不快,但隻當是她剛入宮有些不適,溫言道:“歌兒,你我之間不必如此生分,歌兒可有字。”
安歌聽他如此問又想起及笄那日清野口中那繾綣悱惻的“卿卿”二字,有些恍神。但很快掩好情緒,嗓音風風韻韻:“臣妾無字。”
齊珂鳴低頭沉吟:“那朕賜你“蓮菂”二字可好。望你像蓮子的心一般潔似雪,苦後甜。”
安歌也不拒絕,隨他意思開口謝恩:“臣妾謝過皇上。”
“今日是你我的好日子,朕讓人先帶你去芙玉池放鬆會,朕命人準備些酒菜等你回來。”
“是,臣妾告退。”
安歌在芙玉池裏泡了約莫有兩刻中,齊珂鳴便差人送來一身正紅金線繡龍鳳喜袍,宮婢將安歌一襲青絲挽了一個朝雲近香髻,發間帶著雙喜如意頭花,又將一方斷袖龍鳳紋蓋頭覆在安歌頭上,引著她款款回到鍾粹宮。剛入寢殿正門,扶著她的宮婢悄然將手鬆開,安歌蓋著蓋頭又看不見一時間有些慌亂就要將蓋頭揭下來,齊珂鳴趕緊上前牽起她:“蓮菂,莫急,朕牽著你。”
安歌聽到他的聲音,也放下心來任他牽著自己。齊珂鳴牽著她走到寢殿裏擺放的案幾前,“蓮菂,朕今日不能以皇後之禮迎你入宮,所以今夜朕準備了這些,想與你三拜天地,此生視你同發妻。你可願意。”
“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安歌能得皇上真心相待,自然歡喜。”
齊珂鳴聽她如此回答,心裏雀躍不已,牽著安歌的手對著案幾上方掛的和合二仙圖三拜。燈火葳蕤劈啪作響,仿佛也在為他們慶賀著。齊珂鳴扶著安歌回身坐到床邊,用喜秤輕挑開安歌的蓋頭,又拿起旁邊酒杯交杯行過合巹禮。然後將宮人喚進來布下合巹宴,與安歌用過長壽麵。二人又一齊抓了一把花生桂圓紅棗蓮子灑在床邊。紅燭明滅下映著安歌微醺的靡顏膩理,眼角媚骨風流間又有絲絲冷傲孤潔,齊珂鳴再也忍不住,抱起安歌放到床上,將帳幔落下。安歌知道逃不過,索性任由他擺弄。眼睛死死的盯著將離小築的方向,曾經的清明澄澈一點點枯寂下去。一入宮門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從今以後,你我之間,遙念祝好,生死難見。既已入宮,我自當要做這天下最尊貴的女人,護佑淮陰侯府順遂平安。
挺起芙蓉背,帳底盡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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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陰侯府正心苑
清野那日在將離小築守了一天一夜,本就未愈的身子越發不好了,寒疾讓他日日承受著刺骨痛意,無法安眠。顧夫人看著他枯槁羸弱的身形,心裏不是滋味,便讓人將將離小築封了起來,不允他去。清野在病榻間纏綿了月餘,終於有了起色,漸漸的能下地走動幾步,但依舊踏不出房門,而且白日裏又大多昏睡著,隻能夜晚天涼寒氣入骨難以安睡的時候,披衣立在窗下望著紫禁城,享受著這份痛楚,這入骨的痛意讓他感覺自己還活著,能清楚地感受到這痛在提醒自己是真的失去了。又過了半月,天氣漸漸暖了,清野身上也輕快了許多,這天早上他推窗看著太陽,溫暖明亮,許久不見,院子裏漸漸多了茵茵綠意,鶯囀燕鳴間訴說著情意綿綿。他突然清明過來,人世七悲八苦,不過是一個愛別離求不得,就讓自己宛若死過一次。路還很長,放下就走吧。
他換下一身青衣,從容的走向將離小築,麵對顧夫人的阻攔,隻是平靜溫和帶著大徹大悟後的堅定告訴顧夫人,自己隻是去做個了結。他推開塵封多日的將離小築,推開前情種種,記憶似天雷滾滾一下下劈著他,很痛,蝕心入骨。他走到那株合歡前,看著冷寂月餘的院子,她的主人已不在,從前的歡歌笑語就像是唱了一出戲,曲終人散,你我戲外,再無瓜葛。
清野在將離小築待了一日,將院子裏每一寸青石踏在心裏,每一處景色刻在腦中。而後走出將離小築將院門封好,輕輕到了一句再見,走出霧靄迷蒙。深夜在床下留下一闕以作告別。
落花如夢淒迷,麝煙微,又是夕陽潛下小樓西。
愁無限,消瘦盡,有誰知?閑教玉籠鸚鵡念郎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