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嗒吧嗒清脆的馬蹄聲混著車子頂棚外簷掛著的悅耳鈴鐺聲，在寬敞華麗得絲綢馬車離開長安城後越發顯得清亮悠揚，馬踏之處盡是蕩起卷卷塵埃。而帶動馬車前進的兩匹馬兒更是特別，一匹通體雪白如美玉，一匹褐紅光鮮如大棗。駕馬之人是個年紀二十來歲的清瘦少年，坐在車外的駕駛位子一邊揚著馬鞭，一邊偏著腦袋嗯嗯唧唧的向馬車內傳達著信息，他是想說，“公子，夫人已經出了長安城，需要休息下嗎？”
揚羽側過身子掀起車簾稍許，隻露出一雙白皙修長的手，淡淡道：“無需，你繼續趕路。”
等揚羽收回胳膊，重新端坐在位子上，蘇婉才眯起眼睛一臉茫然的看著他細細詢問，“揚羽，他在說什麼，我一句也沒聽懂？”她自然知道駕車的少年是個啞巴，不用揚羽說蘇婉也是能看出來。因此一路上她終究是沒聽不懂那少年都在講些什麼，現在十在是忍不住了才脫口問了一句，看來以後得多像揚羽學習啞語了，否則與那少年交流定時困難重重。蘇婉想揚羽即便出了公主府還要帶上這個仆人，想來他對揚羽而言應該是個特別的人吧，揚羽也隻是在蘇婉初見他時簡單的用一兩句話介紹過，隻道這啞巴少年身世甚為可人憐，才憐憫一直留在身邊侍候的。
揚羽很隨意的瞥了蘇婉一眼，端坐著的身子向她婉微微偏移了些才笑吟吟道：“他在叫你夫人，詢問你身子可有勞累，想要休息與否？”
蘇婉微愣了一下，咬著嘴唇假裝若無其事的點點頭，這一聲“夫人”讓蘇婉心中充斥著淡淡的歡喜，仿佛泉水一般不斷向外湧出，再抑製不住。連臉上都不自覺掛上了一層笑意，心中雖喜，嘴上卻不饒人，“你們主仆二人果真一個性子，都愛這般調侃別人，我還沒嫁給你呢。你讓他改口叫我上官姑娘。”
揚羽無奈笑了笑，反問她道：“那你為何要選擇跟我出來？我們又該以什麼身份相稱呼呢？”
“這……”蘇婉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是啊，他們該以怎樣的身份相稱呢。自己選擇跟他一起離開長安，不就是準備好要做他的女人，嫁給揚羽了嗎？蘇婉不自覺的撫上胸口，這裏因為剛才的話語陡然雀躍起來，人的心總歸是不會騙人的。可是想到揚羽以前為報答宣城公主的救命之恩竟然給她做了那麼多年的麵首，心中就略有些酸澀。公主真的舍得放他走嗎？明明待揚羽那般細心。或許公主是不舍的吧，揚羽是不是也如自己這般用了什麼珍貴的東西去做交換，想到這蘇婉幾乎不假思索的就問他，“揚羽，我想問你個問題，你能如實回答我嗎？”
兩人目光相對，揚羽含笑的眸子收斂起一絲隨意，低聲道：“我現在沒有辦法答應你這個請求，但婉兒所要問我的問題揚羽定會隨著一顆真心回答。”
蘇婉淺淺吸了口氣，認真想了想，最後還是不打算再追問什麼了。從一刻起她將把之前所有的所有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什麼公主？什麼娘娘？什麼女官？什麼麵首？再與他們無任何瓜葛，從前的一切就都讓它如嫋嫋雲煙般一掃而光吧。她不會再問揚羽的以前，就像她隱瞞自己的以前一樣，隻要現在他們還能在一起相信彼此，一切就都不重要了。
好半天，蘇婉淡淡笑了起來，“我現在又不想問你了。”
揚羽漆黑的眸子深如幽潭，他看著蘇婉也笑著問道：“婉兒為何又不想問了。”
“剛才隻是一時興起，想想也沒什麼好知道的了，過去的就都過去吧，現在我們能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
“你倒也想的開。”
“婉兒若不是那種自我通透的人，早就無法存活於這個世界上了。”
是啊，當這縷靈魂莫名其妙飄來的那一刻，她到底初來這個陌生的世界忍受了怎麼樣的恐懼與不甘，這是揚羽從自己也是從她身上已看明白的事情。
蘇婉下意識的看著正在沉默的揚羽，張口道：“想什麼呢？”
揚羽微微搖頭，道：“也未想什麼，隻是認為你說的很有道理。”
蘇婉拽了拽揚羽的衣角，小女兒家姿態盡顯，“從今日我們踏出長安起，我就不在是我了，我想改名，揚羽，你同意嗎？”
揚羽低頭看了一眼那拽著他衣角的青蔥玉手，一種奇異的電流驀地衝擊到胸口，差點讓他近來疲憊的身子一時招架不住，輕咳了兩聲才聽他道：“婉兒想改成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