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如同撲岸的潮水,一波高潮之後,總會得到片刻的平靜。
孫家的風波,經過幾天的醞釀,幾天的爆發,也慢慢平緩下來,繁花深處,紅燈綠酒,人們在酒足飯飽之後,或許會忽然想起,那個深夜,那團幽火,以及那片濃鬱得可見的猩紅的血霧。
死人已已,生活,還得要繼續。
門口,我如同一個百齡老翁一般,悠閑的躺在老舊太公椅上,手中的蒲扇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輕搖晃著,暖暖的太陽讓我有些懶洋洋的睜不開眼。
這張太公椅,是原來老掌櫃的,那個發須皆白的老頭,在我們來交接的時候先是一愣,然後那張皺巴巴的老臉就如同菊花般綻放開來,看得出他想把這個半死不活的鋪子脫手已多時。
老了,就回去好好養老吧!我低歎。或許是為了紀念這位守在這大半輩子的老人,在趙敏月把鋪子裏陳舊的擺設置新的時候,我把它給留了下來。
屋外,是的擁擠人流,人來人往,川流不息。
繁華的街道,音調各色的叫賣,還有人們臉上那笑得有些麻木的臉,好一幅令人讚歎的太平盛世!隻是不知道有多少人能發現,這盛世底下那股讓人遍體生寒的墨黑暗流?
我不願知道,也不願去想,此刻我隻想好好的守在這小小的鋪子門口,就這麼坐著,無欲無求。
屋中帷幕裏的那個人兒在細細的打著算盤,盤算著這鋪子的留下的家底和未來計劃的開支,“劈裏啪啦”,清悅的算珠撞擊聲穿過眾多嘈雜的聲流清晰的傳進我的耳朵裏,讓我沒由的一陣心安,就連困意也慢慢的爬了上來。
夏日易眠。
“嘿!”
突兀的聲音把我嚇得一震,我那原本沉重無比的眼皮也猛地往上一打,我怔怔的回頭,一隻輕柔小手不知何時已經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算完了?”我打著哈氣,語氣朦朧的問道。
“嗯。”趙敏月點點頭,她輕輕坐在我身後的門檻上,看著街道上摩肩擦踵的人流,嘴角不由的掛上了一絲微笑,我明白這個小小鋪子承載了她太多的期望。
兩人就這麼靜靜的待著,我看著她,她看著人群,天地間仿佛出現了一道無形的圍牆,緊緊的把我們兩人給包裹了起來,不管外界再怎麼嘈雜,都無法打擾到我們此刻的寧靜。
良久,趙敏月從美好的希冀中醒了過來,她輕輕回眸,見到正在注視她的我,粲然一笑,“謝謝你啊!”聲音輕柔,如耳邊輕語。
“謝我什麼?”我像一個做壞事被抓了個正著的孩童般,手足無措起來,我慌忙把視線挪了開來,“這隻是樁交易而已!”
她抿著嘴看了我片刻,臉上笑容卻愈加燦爛了,“那些條約......也隻有你這個笨蛋才會遵守呐!”
我無奈的把眼皮往上一翻,“是啦!我是笨蛋啦!”
“哈哈哈......笨蛋,大笨蛋!”她青蔥般的玉指柔柔的指著我,笑得花枝招展。
我有些哭笑不得,“是啦,隻有大笨蛋才會讓你占那麼大的便宜,讓你當掌櫃,自己當小二啦!”
她笑著把小嘴巴輕輕的撅成了一個小團,“可是你什麼都不懂啊!”
我輕輕一攤手,做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就是什麼都不懂啦!不然還能讓你上位?”
“哈哈哈......”
笑容,如春水般在我們兩人中間輕輕蕩漾。
笑了好一陣,趙敏月故作羞惱的打了我一下,咳了咳,她正色道:“好啦,該說正事了。”
“正事?”我微微詫異,“鋪子都已經開起來了,你還想幹什麼?”
“你別像看一隻吃人老虎一樣看著我好麼?”趙敏月好氣又好笑的白了我一眼,“我啊,有這個鋪子就足夠了!”
我眨著眼睛揶揄道:“俗話說得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我這不是有心裏陰影了麼?”
“嘁,懶得理你!”她把腦袋輕輕往旁邊一撇,自顧自的小聲說起來,“我今天有事,可能要請半天假,你要自己照顧自己啊。”
“你有什麼事?”我眉頭不自覺的皺了起來,“難道老夫人的傷口又複發了?”
她的人際交往也不多,能讓她離開這個鋪子的,我能想到的也隻有老夫人了。
“不是呢。”趙敏月麵色有些複雜的看了我一眼,“你不知道麼?今天是孫無念的生辰,不僅僅是我們孫家的人,你們錢家、李家、還有好多人都接到邀請了呢!”
孫無念?這個名字我好像在那裏聽到過,我在腦子裏仔細搜索著這個名字,可印象實在不是很深刻,忽然,我的嘴巴張得大大的,“孫無念?你家的那個庶子?”
趙敏月輕輕的點點頭,她把頭輕輕的放在自己的膝蓋上,看不清楚情緒。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是了,孫家嫡長子孫騰升已經死了,孫家現在不得不把他這個庶子給推了出來,而這個生辰,就是把他推入眾人視線的最佳的時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