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征驍(下)(1 / 2)

這一點甚至連整日裏嘻哈胡鬧的晏戰也意識到了,嗚嗚地望著這瘦削老嫗泣不成聲。巫醫沉沉歎了口氣,心一橫,衝出門外。

女人見此,忙收了眼淚,將雲梯支在房頂與巨木的橫枝間,催促晏戰爬過去,自己尾隨其後。身下,武士越殺越近。部落的男人遠征,這群武士便來偷襲,留守營地的戰士甚至還來不及應戰,便紛紛倒在血泊之中。那橫立的雲梯下忽然殺來一個手執長刀的騎馬武士,抬眼望了望雲梯上的母子二人。晏戰很分明地看見,他光潔的左頰上赫然刻了“將奴”二字,陽光下熠熠生輝,不覺一怔。那武士嘴角微微冷笑,取下背縛長弓,彎弓搭箭。女人一見,暗叫了聲不好,掏出貼身兵刃便縱身跳下,將武士撲翻在地。晏戰在雲梯上愣住,卻見母親過了一刻忽然昂然起身,那武士的脖間便冒出了汩汩的鮮血,顯然已斷了氣。

女人手腳利落地解下了他隨身武器,縛在身上,提了他的長鞭,忽然聽到晏戰在雲梯上大喊,“媽媽,快!”話音未落,一支羽箭忽然破空邇來,箭尖直指晏戰。女人心中一沉,甩出長鞭將羽箭擊落,向孩子吼道:“愣在那兒作甚,給我爬過去。”回身,馬蹄洶湧而至,一把長刀淩空劈來。女人想也不想,就地一滾,躲開,臉頰被那長刀的破空之勢掃得生疼,當下也顧不了許多,手執兵器奮力迎上。空中雲梯上的晏戰,眼見母親危難,更不敢耽擱,猴兒般爬過雲梯攀上大樹,頭頂身下,一時箭如飛雨。女人見孩子已然安全,振奮莫名,與那武士全力拚鬥。

卻說巫醫離了晏戰母子,便撒開雙腿向自己的茅屋奔去。心想好歹拿上順手的兵器,也好作有效的反抗,或者幹脆點燃自己研製多年的炸藥,與將奴同歸於盡。

將奴來得太快,許多家庭,老人留守,執了已退役生鏽的兵器,奮力反抗。女人拽著孩子疾速奔跑,見無退路,這才抽出兵刃血戰。死去的,倒下的,數不勝數。

巫醫心中難過,加快了腳步,剛至自家茅屋,卻遠遠看見一個女人神情麻木地坐在牲畜欄邊。她的懷中孩子已然斷氣,胸口被將奴的兵器劃拉了一個長口,血肉模糊。不遠處,她家唯一的老人也倒在了血泊之中。有將奴縱馬氣勢洶洶地向她奔來,她卻絲毫沒有反應,顯是沉浸在痛苦中,沒了知覺。巫醫心中焦急,又離得太遠,隻得奮力擲出手中的獸骨權杖,向那將奴砸去。

不想那權杖身在半空,便被將奴的長刀接住,在空中旋了一個圈兒,直愣愣地向巫醫飛來。巫醫一嚇,側身避過,那權杖一頭紮進她茅屋堆放自製炸藥的大陶罐中,巫醫暗叫了聲不好,飛身向屋外縱躍。隻聽“嘭——”的一聲,巫醫的茅屋炸裂,房頂的草蓋隨了那一聲巨響,呼嘯著衝入了高空,打了個旋向林中落去。

那女人經此一震,緩緩回過神來,抬眼看見巫醫一身焦黑地趴在自家茅屋邊,身上被她掛了牛頭骨的茅草門壓住,一動不動,顯然已斷了氣。不遠處那騎在馬上的將奴嘿嘿冷笑,一時心中憤恨,執了散落地麵的兵器,回身砍斷牲口棚的柵欄,嘴角現出一絲癲狂。

那牲口棚裏的是龍族從林中覓來的虎豹,關在此處馴養,待男人凱旋,便屠宰祭奠亡魂和慰勞從戰場歸來的親人,不想這一刻卻永遠也等不到了。

那女人陷入悲痛,掏出打火石將牲口棚點燃。

數百隻被禁閉多時的野畜,本就驚惶,見了這火,忽然低吼狂躍,爭先恐後地躍出牲口棚向那騎馬的將奴洶湧而去。那將奴目瞪口呆,還未反應過來,便連人帶馬地被踩踏在瘋狂畜群的蹄下。狂嘯,驚呼,叫罵……野畜一路洶湧,所向披靡,瘋狂攆盡一切阻礙,馬匹,房子,揮舞長刀的武士,甚至奮力反抗的龍族自己的同胞,都被沒入騰起的漫天煙塵中,作不得絲毫的反抗。

那女人瘋狂地大笑,聲音慘烈,抱了地上的孩兒縱身躍入火堆。

有在獸群鐵蹄洶湧之下僥幸存活的人,他們大多沒有選擇逃跑,而是奔到燃燒的茅屋邊,借這自然之勢,迫使牲畜繞道而行。獸怕火燭,這再淺顯不過的道理於這危難時分,有幾人能真正想到,用以保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