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奔雷(1 / 3)

王曆一三五四年九月十八日

就如同很多記載在這個動蕩年份的重要日子一般,這一天是在一縷晨曦劃破迷霧,灑在我們頭上開始的。

也和往常無數個普通日子一般,太陽依舊從東邊升起,唯一有點異樣的是,今天的太陽顯得有點蒼白,天空中也飄著數朵秋日不常見的黑雲。

“不可能在這種日子下雨吧!”抬著頭,我自言道,臨近秋收的日子下雨的話,還真是一場大災難,一年的收成都會毀於一旦的。不過在擔心秋收之前,我更應該擔心接下來的戰鬥,遠處,一匹快馬卷過我的視野,衝進了林子裏。

“大人,敵人動了!”斥候的聲音宣告了戰鬥的開始……

林立的旗幟,除了正統王**的大旗外,還有無數的貴族私旗,花花綠綠的遮掩了半邊的天際。

“兩千對兩萬……”看著貴族軍那壓倒性的兵勢,我不禁自言了一句,在我身旁的雷帝斯倒是火紅了眼睛,一臉的興奮,背後埋伏的龍騎兵略帶騷動,幾聲低悶的地龍響鼻劃破了空寂的森林。

一縷汗水滑下了我的額頭,幸虧沒有驚動林間的飛鳥,不然什麼偷襲計劃就成了單方麵被追殺的慘劇,連忙揮手示意眾人安靜下來,在輕細的幾聲響音後,四周立刻籠進死一般的寂靜。

這個時候,第一陣的旗手隊已經跨進了林子間的通道,嘩嘩的響音如波浪般卷過整個森林。

在旗手後麵是一陣輕裝步兵隊,持著盾牌一路小跑著,將旗手踏平在地的青草碾碎成細小的粉末,在抬腿前行的刹那,將這層粉末揚起到空中,使四周抹上了一層淡淡的塵霧。

棲息在林間的飛鳥被嘈雜的聲音驅趕著掠上天空,在頭頂盤旋著發出鳴叫,乘著這個機會,龍騎兵們慢慢仰起了身子,半蹲著靜候著我的命令。

這個時候,第三陣的重騎兵隊躍入了眼簾。

全身盔甲,就連戰馬也套上了騎甲,在陽光下閃耀著奪目的光芒,高聳的騎槍幾乎觸到天頂,雖然人不多,但是給人帶來的卻是那種窒息般的壓力。

但是,他們並沒有吸引我太多的注意力,因為在不遠處,在無數長槍兵的簇擁下,身著華麗戰服的貴族們,誌高氣昂的出現在我的視野中。

“咦--怎麼腳上有點滑呀!”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聲音穿過了重重的戰陣躍入我的耳朵,在那瞬間,我全身都僵硬起來。

一名前陣的步兵,在等待著下水的前夕,抬起了腳,伸手摸了一把,正欲湊到鼻前嗅一下時,一匹快馬從後陣急衝過來:“混帳東西,立刻下水,不要管什麼陣形了,今天傍晚前一定要趕到丹魯,說不定現在,騎兵隊已經給北方逆賊慘重打

擊,今天就是豎立我們正統王**聲譽的最好時間!”

“萬歲!”在高喊了一聲後,原本整齊的陣列頓時散亂開來,前陣的上千人如同一群鴨子般衝進了特拉維河,緊跟在後麵的重騎兵混雜在步兵隊列中,一起下了水,嘩嘩的水聲就如同勝利的讚歌歡躍著跳進我的耳朵裏。

這個時候,我揚起了我的手,一部分弓箭手搭上了箭矢,張開了弓,另一部分則從懷裏掏出了火折子,湊到了包滿油布的箭尖上。

晨九時,貴族的本陣進入了我軍埋伏的地點。

“放箭--”

九時十五分,戰爭開始……

火箭劃過短暫的路程,落到了地上,“轟--”的一聲,由落點開始,數道火龍急速蔓延開來,在眨眼的工夫就將貴族本陣和後陣部隊隔離開。

還沒等他們緩過神,從雷帝斯口中發出的第一聲嗥叫劃破整個戰場。

“殺--”

雷帝斯如出閘的猛虎一般撲進了敵人密集的地方,戰斧在頭頂旋舞了一圈後,猛地橫掃出去,數名長槍兵就像被颶風刮過的樹苗般,硬生生被劈成了兩截,上身轟然落地的瞬間,從斷口處噴湧而出的血泉將我的視線染成了一片紅色。

“啊--”發出了一聲驚呼,直對著雷帝斯的敵兵齊齊後退了一步。

“護駕!立刻回來保護大人們!”傳令兵淒厲的喊叫在這個時候響起,擁擠在河中央的敵人在片刻錯愕後紛紛掉轉了身子,另一聲呼喊,從對岸響徹了起來。

“乒乒乒--”

火槍的聲音後緊接著傳來一陣馬嘶,身披重甲的騎士被人立而起的戰馬掀翻到河裏,在濺起大片大片水花的同時,也發出了淒慘的喊叫。

還沒等其他人回過神,從對岸林子裏飛射出遮蔽半邊天際的箭矢。

後世有一本書是如此描寫當時貴族軍的慘狀:“……根本無力從水中站起的重甲騎士,有半數活活淹死在僅及膝蓋的河流裏;輕裝的步兵在第一波箭雨後,就損失了三分之一,大部分人是背部中箭,當場殞命;而殘存的部隊在水中來不及組織有效的防禦陣形,在隨後擲矛隊的淩厲攻勢下迅速走向滅亡;特拉維河在短短一個時辰內,漂滿了屍體,而在此後的一個月內,沒有消退它的血色……”

“殺呀,殺呀!”法利斯發出一聲呼喊,從我身邊衝過,高舉的彎刀在揮舞了一下後,狠勁劈過了一名有點茫然的敵兵脖子,那名敵兵失神的捂著不斷噴湧血漿的傷口,跪倒在地上,隨後衝上的亞尼將致命的一劍捅進了那人的胸膛。

一切的動作是如此緩慢的呈現在我眼中,看著亞尼拔出了劍,然後揮舞著衝向了另一個敵人,在他身後,那名敵兵顫抖了一下,撲倒在地上,口中最後吐出了一句話:“媽媽……”然後一雙眼睛巨睜著,再也沒有闔上。

所有的聲音好像從我身邊滑過,踉蹌著走到已經冰冷的屍體前,我跪在地上,這個人看上去很年輕,恐怕和亞尼一樣的年紀,額頭還是那麼的光潔,皮膚也如初生嬰兒般的稚嫩,但是血汙已經掩去了他的下巴,不停湧出的血慢慢在他身下蔓延,滲進那片泥濘的土地。

這個就是亂世,磨滅一切人情的混亂世界呀,我歎了一口氣,伸手將那名敵兵的眼睛闔上。

“呀--”一聲嗥叫,一名敵兵挺著長槍直衝過來,沒有猶豫,起身抽刀,斷槍翻滾過數圈後插在地上的同時,一蓬血淋在我身上,偷襲的敵兵從額頭處劃下一道觸目的傷口,搖晃了片刻後,撲倒在年輕敵兵的屍體上。

沒有什麼好猶豫了,這是亂世者的命運,甩掉了彎刀上的血珠,我直衝向混亂的最中央……

“嗚……”眼前的敵兵低鳴了一聲,然後轉了個圈,倒在地上,在他身後,是一個蒼白著臉的貴族,顫抖著握著長劍,對著我。

那張臉似乎在什麼地方看見過,略略思考了下,一個名字就跳進我的腦海裏:“夏拉代議官,想不到會在這裏看見閣下。”

曾經迫使蘭碧斯將軍離開的那個可惡貴族,原本那副不可一世的模樣早被倉皇和恐懼替代了,死魚一般的眼睛在盯著我看了半晌後,居然露出了一絲生氣:“是你,你這個叛亂的低賤閃人,瓦倫西爾這個笨蛋,當初為什麼沒把你給殺了。早知道今日,那時候我就應該親自調軍,把你這隻可惡的蟑螂踩死!”

並沒有理會夏拉的惡毒辱罵,我沉默著盯著他看了半晌後,舉刀對著他的顏麵:“夏拉代議官,為了不再有無意義的戰鬥,就借你的首級一用。”

夏拉的血色迅速消退,環顧一下四周後,突然跪在我的麵前:“不要殺我,要我幹什麼都行,承認你的正統之位,奉你為王,什麼都可以!”

我歎了一口氣,道:“夏拉代議官,至少在最後,保留點作為貴族的尊嚴吧!”踏上了一步,輕輕揮刀拉過了夏拉的脖子,一蓬血遠遠的噴射出去,在地上鋪下了一幅櫻紅的圖案。

捂著自己的脖子,夏拉滿口血沫的吐出最後一句話:“死……在這裏……不甘心……”然後軟倒在一地的泥漿中。

正統王**名義上的最高指揮官,夏拉.德.凱爾,在他四十六歲的輝煌歲月時,終結了一切的幻想,成為南丹魯,特拉維河附近,肮髒泥地上的無頭屍體。

他的首級在數分鍾後,被挑在龍槍上,供所有人觀瞻。

“夏拉代議官戰死了!”淒厲的喊聲瞬間飛越了紛亂的戰場,在片刻後,更多的首級被挑在槍尖上。

北方的大貴族,擁有“公爵中的公爵”稱號的梅布爾.德魯艾德被一杆龍槍刺穿了胸部,當場斃命;擁有大片領地,被稱為“富庶的納巴羅”的納巴羅.德魯伊艾侯爵的腦袋上插了一枝箭,屍體被戰馬拖了數百米,模糊的首級上隻有那雙大耳朵能夠被辨認;“騎士貴族”德拉修斯,這個和德拉科普沾染親戚關係的侯爵,大義滅親的豪舉換來了正統王**的重裝甲騎兵指揮官的高位,身中十餘彈後,栽倒在特拉維河中,窒息比流血過多更快的終結了他的生命,挑在槍尖上的首級,看上去有點腫脹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