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丹魯會戰(1 / 3)

箭劃過一段頗長的距離,在我數了百下後,急轉而下,如同暴風雨一般打在我軍陣營裏。就在這眨眼間,在我的四周,草地上,樹上,插滿了艾爾法西爾的綠翎箭,密密的就像長出了一片茅草。

擋在身前的一名親兵慢慢倒下,一支越過空隙的箭插在他脖子上,血順著箭杆淌到地上,染紅了一片草地。這是我看見的第一個殉難者,身後,此起彼伏的哀號聲昭示著在第一輪的箭雨中,一批新的孤兒寡婦的誕生。

“保護好自己,弓箭隊!”

速的弓箭手很快還以顏色,箭矢就像是一群飛蝗,掠出樹林後,快速落到對麵的陣地中,一層淡淡的血霧彌漫而起,最前沿的部隊如被颶風掃過一般,瞬間消失了無數的身影。僅過了片刻,另一波箭雨回敬而來。

“……比起諸多名垂青史的會戰,丹魯會戰的開始就如同兩個孩子在玩彈球遊戲,丹魯的上空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是灰蒙蒙的。在異常沉悶的箭矢往來中,兩軍在整整一個時辰內的損失,尚不及接下來戰鬥的一分鍾……”

上午十時,敵人的弓箭隊開始撤出無意義的互相漫射,取而代之的,是身著紅色盔甲的艾爾法西爾重裝突擊騎兵,而在兩翼,大量的橙色輕騎兵慢慢聚集起來。標準的艾爾法西爾騎兵突擊陣,由中央的重騎兵負責總突擊,兩翼輕騎兵做包抄。簡單但是實用,而且是在這種壓倒性優勢的作戰中,即便是被我們知道了用意,也很難作出應對。

“敵人準備一鼓作氣呀!”德科斯突然遮目喊道,順著他的目光,隻看見打著藍色、青色旗號的部隊大量聚集在中央,緊貼著重裝騎兵。看樣子,是準備在重騎兵衝擊後,立刻跟上,用人數的優勢一舉殲滅我軍。

“不過,土黃色的重步兵是一個沒見,對方恐怕連穿上那麼重盔甲後能走動的士卒都沒多少了。”德科斯繼續道。

我點了點頭,若是有重步兵的話,手持巨盾,做密集突防,火槍手的威力就會降到穀地,現在看來,艾爾法西爾軍中痢疾的泛濫程度比我想象的還要嚴重。

“火槍手全部集中到中央,弓箭手向兩翼散開。”

很快做出了應對,我抽出了彎刀,“軍師,去後陣吧,接下來就是接觸戰了,我可沒辦法分心照顧你。”

“知道了,知道了,這麼快就嫌棄老人家了。”

德科斯嘟囔著,在一群近侍的護送下向後陣移動,他們的空隙迅速被親兵團的人給填滿,克斯汀一臉嚴肅的站到我身邊。

“克斯汀,別把命丟在這裏,不然凡登斯特大公可會怨恨我的。”

“是,禦上!”克斯汀抽出長劍,“夏魯斯會保護我的!”

話音剛落,對麵就傳來了激昂的鼓聲,大地開始震動……

上萬騎兵的衝擊,大地的綠色在那瞬間被馬蹄刨盡,一起卷進騎兵拉出的長長塵土之牆中,那道塵牆就如同咆哮的魔鬼,急速向我們衝來。四周的樹木顫栗著把葉子抖落,沙沙的聲音混雜在那怒濤般的馬蹄踏地聲中,分外顯得詭異。

“敵軍八百米!”了望兵大聲吼叫著。

我掃視了一下四周,身前一名火槍手的全身顫抖著,敲擊火石的聲音聽上去特別的雜亂,在微歎了一口氣後,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害怕,勇敢點。”

火槍手轉過頭,看上去很年輕,臉上掛滿了淚珠:“大……大人,我不想死。”

“敵軍七百米!”

我歎了口氣,揮手道:“回家去吧,你會長命百歲的。”

火槍手顫抖跪在地上,給我嗑了一個頭,然後擠過人群消失在樹林的深處。

“敵軍六百米,弓箭手準備!”

“不想戰鬥的都回去吧,和家人在一起,盡量快樂的生活下去!”聽聞我嗬斥後,又有一部分人悄悄退下,四周頓時響起了“膽小鬼”,“懦夫”的喝罵聲。掃視了一下四周,雖然看不清楚樹林裏的情況,但是大部分人選擇了留下。

“敵軍五百米,弓箭手,放!”

密集的箭矢飛出,敵軍兩翼的騎兵流如同撞擊上礁石般突然阻斷,插滿箭矢的馬匹翻滾著撲倒在地上,馬背上的騎兵被甩出,在半空中劃過優美的曲線後,

跌落在地麵。大數人當場殞命,掙紮著想爬起來的少數,很快被踐踏進自家的馬蹄下,發出淒厲的喊叫。

“敵軍四百米,火槍手!”

火槍隊長們齊踏上一步,抽出配刀:“跟隨命令,上子彈!”

“留下戰鬥的請記住,我不需要你們英勇的戰死,需要你們更為英勇的活下去,這是為了你們家人的戰鬥,保留下性命的勝利才是最大的勝利!”

“敵軍三百米!”

紅色在眼睛裏異常鮮豔的灼燒起來,能夠清晰的看見敵人,護麵下那雙通紅的眼睛發出嗜血的光芒,騎槍漸漸放下,鋒利的刺尖發出冰冷的殺氣。

“端槍!”

“兩百米!”

“為了家人,為了自己,勇敢的活下去!”

“射擊——”

“乒乒乒——”黑煙升起,數百道白光劃過,直竄入敵人重騎兵的衝擊陣中,這是第一次如此清晰的看見火槍齊射後的威力。在馬匹驚嚇著跪伏倒地上的同時,最先排的騎兵如同被重力撞擊般,甩掉了騎槍,上身往後仰去,幾股血箭從胸口激射而出。還沒等血

灑落,屍體已經貼著馬背滑倒在地,翻滾了幾下後,沒有了氣息。

第二排騎兵越過屍體,第二排火槍噴出了火舌,又是一片人仰馬翻。從兩翼到中央,騎兵隊有如撞擊在死亡線上不停的倒下,一米一米的向前挪進著。

“咻——”頭頂突然響起了破空的細鳴,抬頭一看,隻看見遮幕天空的擲矛,中央的敵人步軍已經移到了投擲範圍內,不過多數都無力的跌落在自家的陣營中,即便是少數,也有數百根之多。破開樹葉,在激起“嘩啦”一片急響後,落在了我軍陣中,慘叫響起。就在我麵前,數個火槍手被貫穿了身體,釘死在地上。

火槍手退下,手持八尺長槍的槍兵隊填補了空隙,原本跪在地上的重步兵隊在緊密了隊型後,大喝了一聲,跨步挺出了長戟,連同後陣的長槍搭出了比樹林尚密上幾分的槍林。數分鍾後,敵人的騎兵隊撞擊到槍林上,鮮血如同泉水一樣噴上了半空,將先陣的部隊塗抹上耀眼的紅色。

火槍聲再次響起,對著高出步兵甚多的騎兵隊宣泄著槍彈。

下午二時,敵軍重騎兵隊用屍體踏破了前陣重步兵,將潮水一般的步卒引進了我軍陣地中,同時,捷艮沃爾龍騎兵在左翼擊破了敵人輕騎兵隊,直接插向了艾爾法西爾陣營。

“……鮮血流淌過特拉維諾草原,彙聚成河;屍體如同山一般堆起,在方圓不足十裏的樹林裏,數萬人撕殺著,將整片的樹林染上了血色;此為哭泣之日,每一分鍾內,陣亡的將士以千記……”

“殺呀,殺呀!”雷帝斯揮舞著巨大的戰斧,每一次揮擊,都卷走了數人的性命,在他四周,躺滿了艾爾法西爾人的屍體。

我揮刀砍下,當麵的敵人即便是抵擋,也讓我感覺不到絲毫的力氣,刀刃直接劈在了他的脖子上,一股血噴出,濺到我臉上。即便是血模糊了我的視野,眼前的這個敵人,我還是能夠看清楚,病態的消瘦,眼睛中隻有一點點光芒,完全是身患痢疾,沒多少力氣的病人。就是這樣,居然能挺過千米的奔波,殺到這裏來。

“為什麼,這個樣子還要作戰!”揮刀,又是一個敵人撲倒麵前,即便是身著軍官服的武將,揮舞的刀劍也如同孺子般無力,每一個亞魯法西爾兵的兵刃上,都流淌著數個乃至十數個艾爾法西爾人的血。但是到了最後,那怕是無力的刺擊,也能穿透殺人殺的連手都提不起來的士兵的身體。

“為什麼!”應合著我的呼喝,遠處響起了火槍的聲音,這個,是艾爾法西爾的火槍手,他們的對手,是我們的龍騎兵。

又是一名敵人倒下,我的手上已經沾染了三十幾個艾爾法西爾人的血,四周突然幹幹淨淨,除了屍體還是屍體,黑壓壓的堆積在麵前。我有點失神,這個不是我預料的戰爭,參戰的敵人大部分連劍都拿捏不穩,這些都是病人,我到底是在和艾爾法西爾軍作戰,還是在屠殺沒有什麼反抗力的病夫?

風卷起,一名騎兵驅馬踏過屍體,揮舞著戰刀直劈向我的腦袋,沒等我回過神,一聲槍響。那名騎兵的頭側噴出鮮血,歪斜著栽倒下馬,頭盔滾落開,露出一**康的臉。這個才是艾爾法西爾兵,有點茫然,我轉過頭,看見了先前那名離去的火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