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時光總是難熬,顏爍在皇甫的咳嗽聲中睡睡醒醒,一夜不成眠,於是早上上班又遲到了。
終於,人力資源部來找顏爍了,扣了半天當日薪水以示懲戒。錢倒是小事,主要是作為一個試用期的新人頻頻遲到,在公司非常抬不起頭來,顏爍在心裏暗暗刻了個記號,發誓再困也要早點到公司。
上午向汪明彙報出差的情況,汪明倒沒提遲到的事,直接提出了個新問題:香港房價鬆動,去做個調查。這就是香港公司的好處,大家各司其職,各負其責。人力資源部管他們該管的事,汪明管他該管的事,沒人會重複施加無聊的壓力。工作安排也非常簡單,直接說任務內容,沒有拐彎抹角,沒有細細碎碎的要求。工作不是根據要求來做,而是根據你的能力來做,做得好就留下,做得不好就走人。幹淨利落,同時也冷酷無情。
不過,顏爍喜歡這種挑戰和壓力。
顏爍對香港地產情況一無所知。還好,香港政府和中介機構的數據統計非常完整翔實。她埋頭看了一整天數據,稍微有了點底。
下班的路上,顏爍在電車上琢磨,香港房屋的租金回報率是4.5%,貸款利率是2.5%,一成首付。也就是說,四百萬的房子,首付四十萬,一年可收十八萬租金,年付十七萬供款。香港銀行的存款利率近似於零,買房這筆買賣不虧啊,比存銀行合算啊。
這麼想著,顏爍突然覺得自己應該買套房了,總住皇甫那兒不合適。
房子這東西沒什麼可分析的,無非就是挑地段買。買貴了就忍幾年,價格總會漲上來。通貨緊縮是階段性的,通貨膨脹才是世界曆史的主旋律。
這個世界上隻有三種人:有房的、供房的、沒房的。你也可以對號入座:富翁、中產、窮人。真相總是如此直白而殘酷。
回到家看到皇甫在休息,倦倦地窩在床上,讓人心疼。顏爍沒敢打擾他,連電視都沒開,握著手機繼續查香港島的房產信息。
皇甫睡了一陣後起床,臉色煞白煞白的,他說肋骨很痛,西醫開了藥效很強的止痛藥。同時他也一直在吃中藥,隻是咳嗽依然沒有好轉。朋友又介紹了幾個香港最好的中醫給他,他還在做最後的選擇。
西醫那邊,他轉去了養和醫院,那是香港最好的私立醫院,澳門賭王何先生的專屬醫院。養和的醫生建議他開始做化療。他擔心掉頭發,擔心反應大,希望能安穩地離開,也在艱難地做著抉擇。
顏爍不知道怎麼選,問來問去也問不到關鍵,白白著急,像隻熱鍋上的螞蟻,催皇甫隨便選個醫生快點開始治。
皇甫冷靜地說:“別煩。要謹慎地選,選錯了就沒有回頭路了。”
死亡又一次充滿力量地壓迫過來。選錯了,皇甫就會永遠地離開。顏爍不知道皇甫如何做到這麼冷靜,而自己所能做的隻是讓他開心。
皇甫問:“吃什麼?”
顏爍問回去:“你想吃什麼?”
皇甫皺皺眉頭:“問你,你又問我。”
顏爍撇嘴道:“那你幹嗎問我?”
兩個人把沒用的話囉唆了半天才出門。顏爍希望陪皇甫吃的每一頓飯都合他的心意。去了時代廣場樓上的鍾菜。皇甫熟得不得了,直接點套餐。原來套餐是鮑魚。顏爍心裏一哆嗦,眼看著幾千塊又將隨風而去。這套餐確實做得好吃,香港的大廚們,手藝被挑剔的食客訓練得出神入化。顏爍在上海的時候也經常跟著大佬們混吃混喝,大手筆的宴請也見過,但真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鮑魚套餐。
埋單時發現,人均才四百多,真是出乎意料地便宜啊。顏爍埋完單,皇甫給了她五百塊錢。
顏爍說:“幹嗎?”
皇甫說:“香港吃飯很貴,跟內地不同,所以我們都AA吧,不要隨便請吃飯。你不要亂請客了。”
顏爍說:“請你也不是亂請。”
他不再跟顏爍爭辯,隻是把錢放到她的錢包裏。
回家的路上,顏爍說:“我不能總住你這裏,我想買套房。”
皇甫停下來,瞪了她一眼:“住我這裏有什麼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