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七、八日——
昨夜下了一點雪,不過到了早上已經不見蹤跡。
蘇州人向來喜愛品茗,所以各家茶坊一年四季都是座無虛席,甚至連露天茶棚也不時有客人上門來壺熱茶暖暖身子。
烏勒袞知道來蘇州就是要入境隨俗,而在這些茶坊、茶棚裏頭也能打聽到不少訊息,所以隻要有機會,自然要往人最多的地方鑽。
“客倌裏麵坐!”茶坊夥計招呼著進門的客人,見他頭戴氈帽,身穿皮毛翻露在外的馬褂,這可不是普通老百姓穿得起的,態度也就更熱絡了。
在茶坊夥計的帶路下,烏勒袞正要前往二樓的座位,因為樓下幾乎都客滿,而且其中一桌還圍了不少客人。
“……剛剛這一步棋若是這麼走,那麼輸的人就是我了。”那桌裏頭,有人正在為“覆局”做解說。
蒼老的聲音驚歎一聲。“原來是這樣……”
在旁邊觀棋的人也猛點著頭,讚歎對方的棋藝。
“看不出他這麼年輕,棋卻下得這麼好……”
“接下來輪到誰?”那人又開口問。
待烏勒袞踩上了木板階梯,心想原來那桌的人是在對奕,很自然地往那一桌瞥去,心想也許可以加入他們的行列,先和當地人打成一片,就在這時,目光正好對上一張讓他心頭猛地震住的臉孔,即便那個人頭戴氈帽,頭發梳成長辮,可是那五官……
“她”不可能會在蘇州才對。
“客倌?”茶坊夥計見他沒有跟上,於是開口詢問。
雖然明知不可能,可是烏勒袞還是想親眼確認一下,這麼一想,便又轉身下樓,往人最多的那一桌踱去。
姮貞刻意壓低的嗓音又開口了。“就讓老伯先手。”
“你這個年輕人還真懂得敬老尊賢,這一壺茶就當我請客。”頭發半白的老人家頗為欣賞地說。
“多謝。”姮貞道了聲謝,因為剛到蘇州,她不想隻是待在屋裏,想要出來見識一下這裏的風俗民情,於是換上男裝,說話時還故意把嗓子壓低些,隻希望這麼做不會讓人識破自己是女兒身。
待烏勒袞撥開人群,一眼就認出這張嬌柔細致的臉孔是屬於誰的。
“你為什麼會在這裏?”烏勒袞忘了自己的身分,朝“她”大聲吼道。
姮貞仰起小臉,覷見站在桌旁怒瞪自己的高大男人,當著這麼多人的麵,一時之間不知道從何說起。
“呃……我……”她原本也沒有打算跟這些百姓下棋,隻是見到有人在對奕,一時技癢,就變成這樣了。
烏勒袞氣急敗壞地伸長手,用力地扣住姮貞的手腕,將她從凳子上拉起來。“跟我走!”
“棋還沒下……”
“怎麼走了?”
烏勒袞沒有理會那些抗議聲浪,隻是一路將姮貞拉出了茶坊,這才鬆開手掌,沈聲質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還有你這身打扮……”堂堂一個和碩公主居然女扮男裝混在市井之中,在茶坊裏頭跟男人下棋,成何體統?
“我隻是……”姮貞才要解釋,已經有三道身影火速來到他們身邊。
三名高大男子用隻有他們才聽得見的音量請安。“見過王爺!”
“你們……是侍衛處的?”侍衛處是負責皇宮內的警衛和保護皇帝安全的,烏勒袞認出其中一個,很快便猜出他們的身分。“公主為什麼會在蘇州?”他嚴厲地質問三人。
姮貞心想在外頭不方便說話,於是輕聲道:“這些話直接問我就好,他們不過是奉旨行事。”
“奉旨行事?”烏勒袞呆愣一下。“皇上答應讓你來的?”明知道蘇州不安全,皇帝不可能會讓她來涉險才對。
“先回住的地方再說吧。”姮貞朝其中一名侍衛頷了下首,那人便去牽了馬車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