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天絕終於醒了,他第一個感覺就是冷。隨後他聽到了幾聲急切的呼喚。他吃力的睜開眼睛,眼前出現了一張中年人的臉。已是黎明時刻,朝陽從開啟著的窗戶直射在那中年人的臉上。那臉上雖已沾滿了灰塵,卻也充滿了驚喜的表情。孟天絕望著那張十分精明的臉孔,猶豫著叫了聲:“陸百川!”
那中年人立刻應道:“屬下在。”
孟天絕似乎鬆了口氣,重又把眼睛合起來,神態顯得疲憊已極。
陸百川俯首坑邊,道:“大爺覺得傷勢如何?還病不病?”
孟天絕連眼睛都沒睜,隻搖搖頭。
陸百川道:“屬下接應來遲,幸好大爺隻負了點傷。屬下已派人通知吳耀翔大夫在孝順葉府候駕。吳大夫是傷科高手,這點傷勢想必難不倒他,請大爺放心。”
孟天絕點了點頭,說道:“孝順葉府是哪個家?”
陸百川一怔,道:“是老爺生前的好友,人稱‘百步穿楊’的葉忠祥的府邸,大爺你難道不記得的啦?”
孟天絕沉默一會,道:“我隻記得孝順有一家‘順豐樓’不錯,那秦師傅所做的泥鰍鑽豆腐,那叫一絕。”說完,還猛咽口水。
陸百川又怔了怔,道:”好,一到孝順,屬下馬上叫人去準備。“
說話間,一陣車輪聲響已徐徐停在外麵。
陸百川又道:”大爺如果還能挪動,我們不妨現在就上路,傍晚之前,便可趕到孝順。“
孟天絕沒有動,說道:”你們誰有帶酒。“
陸百川聞言,對外麵大喝道:‘羅田在哪裏?”
破廟外聽到陸百川叫喚,也大叫道:“醉鬼,陸總管叫。”
喊聲方落,一個滿身酒氣的大漢已一頭閃進倉內,醉態可掬道:“羅田恭候總管差遣。”
陸百川眉頭微皺,道:“把你腰上那隻袋子拿給我!”
羅田毫不考慮便解下那隻軟軟的皮囊,畢恭畢敬的遞了過去。陸百川打開囊口的塞子,昂首便先嚐了一曰,隨即整個噴出來,叫道:“這是什麼東西?”
羅田醉眼惺做道:”酒啊。“
陸百川不悅道:“這種酒怎麼能入大爺的口。”
孟天絕卻伸手過來,道:“拿來。”
陸百川遲疑了一陣,最後還是交到孟天絕手上。孟天絕嘴巴一張。一口氣幾乎將袋裏的大半斤酒喝光,才把袋子還給陸百川,同時自己也蜷著身子咳嗽起來,還不斷地發出痛苦的呻吟。陸百川狠狠的將酒袋摔還給身後的羅田,慌不迭的跳進坑中,小心的把孟天絕扶起,手掌不停的在他背上推揉,舉止充滿了關切。
羅田臉都嚇白了,酒意也登時一掃而空。其他幾名守在一旁的大漢,也個個手足失措,麵露驚惶之色。過了許久,孟天絕的咳嗽才靜止下來,長長舒了口氣,道:”嘉興府的女兒紅,卻加了東北的燒刀子,讓這酒有點不倫不類,失去了原有的酒氣。裏麵似乎還摻雜了洛陽的汾酒,這酒已然勝過河間的'夢醒千年‘。“
陸百川一怔,道:“這’夢醒千年‘也是一種酒?”
孟天絕道:“是一種可以讓人醉了可以睡上三天三夜的烈酒。”
陸百川露出一抹奇異之色,回頭看向羅田。羅田咧嘴幹笑道:“沒法子,酒勁不夠,功力就發揮不出來,像今天這種場麵,不用這些酒混合加把勁怎麼行?”他一麵說著,一麵還在偷瞟著孟天絕,目光中也帶著幾分驚異之色。
陸百川哈哈大笑道:”屬下跟隨大爺這麼多年,還不知道大爺還精通此道。當真讓人意外。“
羅田也在一旁讚歎不迭道:“可不是嗎,就連以辨酒聞名大江南北的杭州杜老刀,也未必有此火候。”
孟天絕似乎被嚇了一跳,急咳兩聲,道:“現在可以走了吧?”
陸百川道:“大爺不要再歇息一會麼?”
孟天絕忙道:“就算歇著,躺在車裏也比躺在土坑裏舒服得多,你說是不是?”
陸百川二話不說,抱起孟天絕就走。剛剛走出不遠,忽然覺得有個東西拖在後麵,急忙停步回顧,這才發現孟天絕垂在一旁的手腕上係著一條紅繩,紅繩尾端拖著一把毫不起眼的刀。
一把紅柄黑鞘的短刀。
車簾高挑,車行平穩,兩匹雪白的健馬不急不徐的奔馳在平坦的道路上。車快時而配合著蹄聲輕舞著馬鞭,發出“叭叭”的聲響。孟天絕躺在寬大的車廂中。隻有陸百川坐在他身旁。其他六人七騎都遠遠的跟在車後,遠得幾乎讓他聽不到那些淩亂的馬蹄聲。躺在柔軟的車墊上,呼吸著清晨新鮮的空氣,本該是種享受,可是孟天絕的神色卻極不安穩。一旁的陸百川卻顯得舒坦極了,滿臉的倦容,已被喜色衝洗得一千二淨。
車外又響起了車夫揮鞭的清脆聲響。
孟天絕終於忍不住開口道:“你是怎麼知道我埋在這裏的?”
陸百川道:“回大爺,屬下是在大勝關得到的消息,本來還在半信半疑,誰知大爺真的被藏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