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竹嫣弓腰走進那牢籠,從一片廢墟裏拉出塊染了血跡的白布,那布上血跡尚未幹透。她將布條攥緊手裏,輕輕聞了一聞。即便血腥味濃重,又染上了汙漬,她依然嗅出層層掩蓋下的香氣。
那白衣女人曾被拘在這裏。或許被灌下不少迷藥,醒後便將牢籠撕裂,破出個大洞,跑了!沈竹嫣點點頭,對自己這番解釋十分滿意,如此看來,這女人功力著實可怕。義父總對義母說女人如同洪水猛獸,如此看來果真所言不虛。
“走了麼?”金予溫拍了拍沈竹嫣的背,此時洞外天已經大亮了,濃霧散去,追敵未至,正是逃跑的好時機。她回過神來,看了看洞外情形,對金予溫的判斷深以為然。這洞開得極好,在碎石上稍稍一用力便出了去。辨明了方向,二人便回頭向池泓鎮趕回去,昨夜他們兜兜轉轉倒也跑得挺遠,竟花了一個時辰才隱約看到村落嫋嫋的炊煙。
越是靠近,沈竹嫣卻覺得有些古怪了。她緩下腳步,覺得四處靜謐得可怕,風中甚至隱隱能夠嗅出一絲腥氣來。她心頭一緊,冷汗從脊背上泌出來,腳下再次加快速度,向那村落跑去。
撥開迷瘴的枝杈,眼前的一幕讓她雙腿虛軟,登時委頓在地。金予溫緊隨其後目睹慘狀,也跟著側身弓腰嘔吐起來。
一夜之間,一夜之間!這個祥和寧靜的村落竟遭屠村大難!
客棧不大的院落裏,橫七豎八躺著的是住客的軀體,客棧門口堆棧的五六具,沈竹嫣認得,那是客棧老板和他相濡以沫的妻子,垂髫之年的女兒和沉默寡言的賬房師傅!他們堆積成一座肉塔,表情猙獰而倉皇,血流成河,場麵慘烈猶如煉獄!
沈竹嫣抑製不住喉頭的湧動,扭過頭去緊緊捂住嘴。可是一閉上眼,便是滿腦子那殘肢斷臂的模樣,一睜開眼,卻又抑製不住地去看那些死者臉上猙獰的表情。客棧旁邊的街道,街道兩旁低矮的瓦房,門口路上,都是淩亂散落的屍體和殘破的肢體。她覺得自己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哪裏來的小賊,跑到這裏作什麼?”
沈竹嫣聞背後聲起猶如驚弓之鳥,擦著樹幹連退三步擺好起手式,驚惶之下才看清楚來人。
約摸二十出頭的男子,著一身極舒服軟和的絲棉直裾,踏一雙軟底鞋,故而腳步極輕她驚慌失措之下並未注意到。他兩手款款籠在袖裏,笑得風輕雲淡很是讓人舒服。看著他二人這副驚恐的模樣,連忙抽出手來以示清白:“莫慌莫慌,鄙人可不會武功,萬萬是打不過你們二位俠士的。”他笑得及其好看,哪怕眼前是一片血海,但也落落大方,眉眼裏是滿滿一彎的暖意,毫無惡意。
沈竹嫣鬆了一鬆,卻仍不敢放手下來:“你是什麼人,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那人聞言,也不怪罪沈竹嫣毫無禮數,抬手準備一揖,看了看她,又改成了一拱手,似乎如此顯得江湖一些:“鄙人自南墨而來,不知姑娘可聽過……清流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