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臘基克拉迪群島,仲愷坐在半人高的褐色岩石上,湛藍的海水沒過垂下的足尖,然後,漸漸地退去。一年多來,他駕著遊艇遊過她高中時曾說一定要去的36個島嶼中的32個。每到一處島嶼都會停下小住,然後把過往像黑白電影倒帶一樣地重放,想象著她的樣子,聽著海浪的聲音,令他寂寥的心漸漸萌生出難以形容的平靜。雖然最後陪在她身邊的不是他,但他相信,她對他的所有感情都是真摯的,珍貴的,不可複製的!以前他從來不信命中注定,但現在他信了因由天定,因為他所篤定的一切,隻因上帝在雲端眨一下眼,所有的結局都已經改變——比如蝴蝶山穀裏的那所老屋,誰能想到那個普通的地方,竟注定他在那裏兩次聽到的都是改變自己一生的噩耗!
第一次,是他不放心感冒中的她,匆匆趕去,就在那所老屋的門外,就是那堵矮牆的邊角,安安表妹惶恐地告訴他一個令他悔恨一生的消息——她在山上失蹤了!那次失蹤內幕雖然他想公開,卻因葉敏的決定而讓所有知情人忌諱莫深,也令他與她生生的八年內,縱使相逢也不識。
第二次,依舊是那堵矮牆邊,一牆之隔,兩處世界,他聽到他一直不曾從她口中聽過的一句心裏話,卻是說給另一個男人聽,雖然是拒絕!他明白,過去也隻是過去,雖然對他來說,過去永遠過不去,他可以無怨無悔地苦著自己,卻做不到三人繼續糾纏為難她。
等待是愛情的長度,成全是愛情的深度,在那一刻,他決定做出為愛的
成全。此後一年,幾乎把自己變成了工作狂,他需要大量的工作來填充對她發瘋似的愛戀。癡狂地收集她喜歡的東西。幾年來,隨便哪裏,他腦中永遠循環著曾經最愛唱給她聽的那首歌。
本以為她會在周喬方非的狂熱攻勢下束手就範,可是,一年又一年過去,她依舊在身邊人的狂轟亂炸下氣定神閑,依舊是單身。一天,聽到金子傳來的消息:她的之所以單身,竟是要感受他等她八年的苦與癡!那一夜,他喝得酩酊大醉,隔著大海叫了一夜她的名字,然後大病一場,病愈後他忽然想通了——愛她,就成全她吧!雖然很是不舍、不甘、萬般艱難,卻唯獨沒有不放心,他知道,那個為了她不惜與全世界為敵的周喬方非,愛她並不比他少。他的遺憾,隻因一個疏忽,導致母親受了安安蠱惑,竟在夏雨彤受傷期間與葉敏達成分開他們的協議。
母親也許永遠不會知道,她那一次錯誤的決定,不但使他失去了摯愛的女人,也失去了再去愛別人的能力!所有的愛都給了她,心之所思所想的都是她,除此之外,他對任何人和物都沒有了心,一個沒有心的人,如何再去愛人?
為了讓她放心嫁人,他找到從小在國外長大的表妹去演一場戲,不知道是他的演技太好,還是她的演技太差,他感覺她在假裝鎮定,假裝無所謂,但是一首他唱給她的如初,讓她肆意地哭倒在他懷裏,當著另一個男人的麵。那句“你一定要幸福”,她說的那樣酸楚,還帶著太過明顯的恐懼。那一刻,他心口很疼,疼得幾乎想放棄成全。但最終,還是控製住了那份衝動。她與他,就等曾經誓言中的來生吧,人生短短數十年,隻要曾經擁有,又何必在意天長地久。
再見,我最愛的人!
“愷愷、愷愷、愷愷……”沒想到這個時候能接到雨彤的電話,仲愷心內一震。
“彤彤?你好嗎?”
正在度蜜月的她,羞澀地“嗯”了聲。
“他好嗎?”
夏雨彤斜睨了一眼正為她輕輕捏腿的周喬方非,又“嗯”了一聲,小心翼翼地問:“愷愷,你好嗎?”
“好。”他答得很幹脆,俊朗麵上依舊笑得雲淡風輕。夏雨彤遲疑了一下,還是輕聲問:“她好嗎?”
用盡全身的力氣,仲愷笑得空靈魅惑,良久之後,他回道:“她也很好!”說完,不等她反應,他微笑著收了線,在微風撫拂中合上雙眼。
忽然的,耳邊似隱隱聽到一絲破空笛音。仲愷緩緩站了起來,眯眸遠眺,海麵上飛速駛近一艘快艇。知道他今天在這裏的,隻有聞毅。跳下岩石,他往回走去。
快艇飛駛漸近,在駛近海邊時,聞毅站上船舷向他猛揮雙手,激動地叫喊:“阿愷——”快艇未停穩,聞毅就跳了下來,一邊奔跑,一邊大聲嚷叫,“阿愷,按你說的方案,我們集團又成功收購一家公司,這一年多了你還不想靠岸嗎?快說說,下一站你想飄向哪裏?”
她第33個喜歡的島嶼是哪裏?腦子一亂,仲愷下意識地回頭,私人遊艇的那個專屬位置上,好似她正慵懶地坐在上麵。心頭一陣激蕩,他下意識地發出呢喃:“彤彤你說,下一站,我們要去向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