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 那個男人(1 / 1)

依舊是那一間茶室,隻是今日莊一念不再是那個衣衫破爛的乞丐。

二人對坐,千禦淨手煮茶,因著對麵坐著的那個人使得他眉眼間皆是清淺笑意。

莊一念起身推開了窗戶,頓時冬日的寒風混著鵝毛大的雪片吹進了室內,吹的那水上熱氣四散於千禦手邊。

同時也吹的那茶水的沁心之氣,滿室沁香。

任憑千禦身著狐絨大氅,依舊被那突如而來的寒風吹的身上一涼。但莊一念卻好似無感,迎著風雪而立,那鵝毛般的飛雪片刻便落滿了她的肩鬢。

“那一年也是這樣大的風雪。”莊一念語聲幽幽。

她忽然轉過身來看著千禦,黑如鴉羽的眸中一片寂涼:“千禦,你將我葬在了何處?”

破窗而入的風雪吹起她肩上的鮫綃披帛,仿佛她下一刻便會隨著那風雪踏風而去。

她明明就站在自己的麵前,可千禦卻覺得她那麼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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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夜。

洛陽城外靈山寺後。

冰封的湖麵旁幾堆湖石散落其間,瞧著頗有韻致。往年吃飽喝足,莊一念常常拉著千禦在此間散步,讚這鏡湖景致怡人,賞這湖邊綠竹高潔,素質英姿,引鶴棲鳳。

如今,翠竹不在,隻於暴雪簌簌而落。涼薄的月色下,滿目雪色銀白,也使得湖對麵那一盞青燈格外惹眼。

莊一念肩臂上的披帛緩緩滑落,在雪地中拂過一道淺淺的溝壑,卻又在片刻後被新雪掩蓋。

“何人?”停下了腳步,莊一念看著那青燈下獨坐的背影問。

那人不曾回頭,語聲飄忽:“雪夜涼山嬌女獨行,莫不是這山中之靈修成了精怪?”

莊一念看到了那男子身下坐著的石台,冷眸一凜:“深山雪夜提著青燈一盞,不知究竟誰是精怪。”

男子緩緩回身,月光之下將莊一念上下打量,繼而搖頭一聲輕歎:“寒雪深夜如墜夢寐,隻可惜,來的不是她。”

莊一念微蹙眉心,青燈之下那被飄落雪片遮擋著的麵容有幾分熟悉,難道是他,隻是那青燈……

見莊一念並非是他期望之人,男子頗為意興闌珊的歪靠在石棺之上,任憑雪片飄落在肩頭濕了衣襟,寬大的豔紅衣袍覆在雪地上,仿佛一朵綻放在雪地中的妖嬈曼陀羅。

“多年前我曾問她,這世上什麼最苦。她說,從古至今,相思最苦。等待之中,比死更苦。我曾不屑於此,但五年已過,方才明白她此言不假。”

男子似是自言,又似在對莊一念傾訴:“她可曾也對你說過這樣的話?”

莊一念語聲淡淡:“不曾。”

她已經知道他是誰了。

那時的他總是一身妖豔紅衫,手中提著一盞巴掌大的古怪紅燈籠,有著堪比美玉令女子也嫉妒的妖嬈麵容。

莊一念曾笑他陰柔,應將那古怪紅燈換成青燈一盞,不但更為雅致同時也符合他那一身鬼氣。

人世匆匆五年已過,他如今真的提了一盞青燈,卻不知究竟為何。

“你為何要提著一盞青燈?”莊一念問他。

“青燈不滅,魂不息。”

“人世已矣,為何不肯讓她安息?”

“總要有一盞燈,引她走過回歸塵世的路。”

“人已逝,如何複生,不過癡念而已。”

即便再回這人世間,她也不在是那時的她了。

“你是國公府的人?”男子忽然問莊一念。

莊一念沒有回答。她是國公府的人麼?曾經是算是吧。但那諾大的府邸卻沒有人將她當作親人。

“那是端王府的人?”男子繼續猜問。

莊一念依舊未語。

男子像是沒有猜對謎語的孩子,有些許失望:“都不是麼?這五年來隻有那個傻子常常來此會與我對飲一二。如今,你是第三個。”

莊一念知道他口中的傻子是說千禦,從前他二人便向來不合,幾乎見麵必動手,卻沒想到如今因著自己的死,使得他二人能夠在自己的棺槨前對飲一二。

莊一念緩步上前,伸出手輕輕拂掉了棺槨上的落雪。

光潔的棺槨之上並無任何雕琢,平滑的好似一整塊長石孤零零的擺放在此。

男子站起身,二人離得很近,青燈下莊一念的麵容清晰可見,男子的瞳眸中再次閃過一絲失望,終究不是她。

“我一直不知那個傻子為何執意要將她的棺槨安置於此,卻不肯入土為安,你可知?”

“也許,與你一樣罷。”看著自己的棺槨在前,莊一念說不出心中是怎樣的滋味,想來這人世萬千,能有這樣機會的人並不多。

“你究竟是誰?”男子蹙眉,那張好看的臉在青燈之下顯得有些鬼氣。

莊一念淡淡的睨了他一眼:“與你何幹。”

“我聽聞她有一個婢女,視如姐妹,難道是你?”男子還是不死心的猜莊一念的身份。

但莊一念依舊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