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斬首(2 / 3)

明珠見那老者麵額頗為不善,竟把銀子砸到了雲襄腳邊,不由高聲斥道:喂!咱們好意給你銀子,你不要也就是了,為何還扔回來,砸到了我家公子定要你們好看!

那老者冷笑道:老夫雖然年邁,手上準頭卻還有。那幾粒碎銀離這位公子的貴足還有好幾寸,離砸到他還差得遠呢!

雲襄見著老者雖然落拓,但神態依舊倨傲,更兼眼神犀利,對信手扔回的銀子,落點看得十分的準確,顯然不是尋常跑江湖賣藝的千門同道。他連忙拱手道:先生師徒沿街賣藝,在下依言打賞,不知有哪裏得罪,竟惹先生如此不快?老者冷哼道:咱們是賣藝不是乞討,劣徒那點玩意兒,當不起公子的賞銀。

雲襄笑道:在下賞銀出售,自然不會再收回。先生若是覺得令高足的拳法值不了在下的賞銀,不如露上一手讓在下開開眼界。

老者緩緩點點頭,傲然道:那公子請睜眼看好!話音剛落,就見他一揚手,空中傳來啪的一聲輕響,他的手中已多了根丈餘長的細鞭,黑黢黢隻有指頭粗細,垂在地上蠢蠢欲動,猶如長蛇一般。

明珠見狀鼓掌笑道:原來你是耍鞭的好手,快露一手給咱們瞧瞧啊!老者一聲冷哼:老夫已經露了一手,你們沒看到那是自己眼拙。想老夫這條鞭子,若非淪落江湖,尋常哪裏能看到?說著一抖手,場邊猶如靈蛇入洞,倏然竄回袖中,片刻間他又恢複了兩手空空的模樣。

明珠正在奇怪,卻見雲襄滿麵驚訝地盯著地上。明珠循著他的目光望去,就見地上不知何時多了一隻裂成兩段的馬蜂。馬蜂尤在微微掙紮,尚未死透。明珠正待詢問究竟,陡然意識到地上這隻裂成兩段的馬蜂,正是方才在自己頭頂盤旋飛舞的那隻!

雲襄見老者轉身要走,忙拱手問道:先生出鞭如神,堪稱在下平生僅見,不知大名可否見告?老者略一遲疑,沉聲道:老夫風淩雲。

原來是風老先生!雲襄追上兩步,懇聲道,小生雲襄,不知可否請老先生喝上一杯?老者本已轉身準備離去,聞言轉回頭,驚訝地打量著雲襄,詫然問道:雲襄?可是率剿倭營大敗倭寇的公子襄?

雲襄尚未回答,明珠已故作神秘地小聲道:公子襄就是公子,千萬別告訴別人!老者疑惑地將雲襄上下一打量,拱手道:既然是公子襄相邀,在下敢不從命!

四人來到路旁一家僻靜的酒館雅廳,雲襄將老者讓道上座,拱手道:我見風老先生容貌崢嶸、氣宇軒昂,必非泛泛之輩,何以淪落到街頭賣藝的境地?

咳!別提了!風淩雲一聲長歎,嚴重隱有淚花閃爍,老夫祖籍福建台州,少年時得高人傳授,練得一手好鞭法,江湖上送了個大號叫神鞭。後來老夫年紀漸長,便退隱江湖會台州漁村隱居,收了個憨厚愚魯的弟子張寶,平日裏釣釣魚喝喝酒,逗弄一下孫兒孫女,日子過得倒也逍遙快活。追至前日倭寇血洗台州,老夫隱居的小漁村也未能幸免。老夫雖率鄉民拚死抵抗,奈何寡不敵眾,一家老小及眾多村民皆死於倭寇之手。老夫發誓報此大仇,隻是個人畢竟勢單力薄,聽說公子襄率剿倭營在杭州大敗倭寇,所以老夫便帶弟子來投,誰知剿倭營嫌老夫年邁,拒不收留,老夫一怒之下隻好憤然離去。正好盤纏用盡,隻好與劣徒在街頭學人賣藝求生,卻不想與公子巧遇。

雲襄聞言大喜過望,忙道:剿倭營正需要風老先生和令徒這樣的武林高手,能得二位鼎力相助,是雲襄之幸,也是沿海百姓之福!請容在下為剿倭營先前的有眼無珠,向二位陪個不是!說完一拜。

風淩雲連忙將允許扶起,執著他的手喟然道:先前這位姑娘說你就是公子襄,老夫還不怎麼相信,現在卻完全信了。也隻是公子襄這等人物,才有信陵君禮賢下士的胸襟。老夫前來相投,看來是沒有找錯人。

二人再次見禮後重新入座,此時掌櫃已將酒菜送上,二人便在席間舉杯暢飲,共議抵抗倭寇的心得和體會。說道倭寇犯下的劣跡,二人都是滿腔憤恨,恨不能立即平患,為百姓贏得一個太平世界。

酒未過三巡,就見長街上一馬飛馳而來,馬上騎手老遠便看到臨窗而坐的雲襄,立刻在酒店外翻身下馬,風一般衝進雅廳,對雲襄拜道:公子!俞將軍請你即刻回剿倭營!

是不是有敵情?雲襄忙問。傳令兵目視一旁的風淩雲,欲言又止。雲襄見狀沉聲道,這裏沒有外人,你但講無妨。

傳令兵忙道:金華知府方才送來了幾個女人,她們自稱是被東鄉平野郎搶去海島、如今僥幸逃回的漁家民女。

雲襄聞言一驚,立刻長身而起:快走!我要親自見見這幾個女人!

剿倭營的中軍大帳中,俞重山正焦急地來回踱步,見到雲襄進來,他連忙上前,匆匆道:我方才已盤問過那三個逃回來的女人,確實是被東鄉平野郎擄掠去的漁家女子。我現在已讓大夫為她們療傷,並派人去她們的家鄉查對她們的底細,明早就有消息送回。你有什麼看法?

雲襄沉吟道:我要親自問問她們,如果她們確實是從東鄉平野郎的巢穴逃回,一定能給我們帶回一些有用的情報。

我這就令人將她們傳來!俞重山說著正要下令,雲襄忙道:還是我過去看望她們吧,她們已經倍受磨難,療傷要緊。

隨著傳令兵來到後營醫官的營帳,雲襄終於在帳中見到了三名精疲力竭、傷痕累累的漁家少女。三人見兵將們對雲襄的態度,便猜到了他是軍中管事的人,皆翻身跪倒,哽咽道:公子,快去救救咱們的姐妹吧!

雲襄示意大夫將三人扶上床躺好,才問道:怎麼回事?慢慢說。

從三人斷斷續續的講述中,雲襄這才知道,原來她們是同村的漁家女子,後被倭寇擄掠到遠離大陸的海島上,受盡了摧殘和折磨。那島上像她們這樣的女子還有上千人,那海島顯然是倭寇一處重要的巢穴,而倭寇的首領正是東鄉平野郎。

原來她們同村的幾名漁女,在島上囚禁日久,趁著看守疏忽的時候,偷偷盜了一艘小船逃離荒島,卻被倭寇的戰船追擊,小船在海上被倭寇的火炮擊沉,除了她們三人僥幸未死,其餘幾名逃跑的姐妹都已葬身大海。三人在海上漂了一天一夜後,才被漁民救起,送到了最近的州府,立刻又被地方官送到剿倭營。

最後一名漁女哭拜道:公子快發兵救救島上那些姐妹吧,咱們還記得那海島的位置,願意為大軍做向導!

雲襄點點頭,又仔細問了海島的方位、地形和倭寇的人數,最後道:你們盡可能詳細地畫出海盜的地形,我一定會想法救回咱們的姐妹。

匆匆回到中軍帳,雲襄立刻對俞重山道:請將軍立刻招回剿倭營將士,咱們要盡快發兵出海。

俞重山捋須沉吟道:剿倭營隻有六千人,拋棄擅長馬戰勞師遠征孤島,一下子放棄天時、地利、人和,是不是太冒險了?我已派八百裏加急快報向兵部請示,讓俞家軍與剿倭營一起遠征。兵部的回複很快就能送到,再等等吧。來不及了!雲襄歎道,兵部令諭送到,最快也得半個月以後。半個月足夠東鄉平野郎將所有女人和財寶,全部轉移到他處,屆時要想在茫茫大海再找到他的巢穴,可就千難萬難了。

俞重山沉吟良久,還是連連搖頭:就剿倭營六千將士出海遠征,太冒險了,雖然東鄉手下僅剩下五千餘人,但剿倭營是以海攻陸,既不熟悉地形又是無援軍之助,萬一東鄉再糾集另外幾股倭寇在海上埋伏,剿倭營要吃大虧!

雲襄麵色凝重地對俞重山拱手道:將軍是否對雲襄沒有信心?

俞重山見雲襄說得慎重,忙擺手道:公子雖然不是軍旅出身,但自從領兵以來,即表現出過人的天賦我韜略,堪稱武侯再世。不過這次遠征關係到剿倭營六千將士的性命,本將軍不得不慎重再慎重。

雲襄直視著俞重山的眼眸,從容道:俞將軍的顧慮我已有所考慮,如果將軍對我還有信心,請即刻招回剿倭營將士,做好三天內出海遠征的準備。雲襄的從容鎮定給了俞重山無窮信心,他終於嗬嗬一笑,好!本將軍就再信你一次,不過這次遠征,我要親自領兵。

不可!雲襄忙道,這次遠征我雖有安排,但依舊不敢說有必勝的把握。我與東鄉平野郎實在做孤注一擲的豪賭,將軍關係到江浙兩省的安危,實在不該冒此凶險。將軍若對我有信心,雖不敢說十足把握,但對這一仗,我有九成的勝算。可以一搏!

俞重山仔沉吟良久,喟然歎道:我雖對你有十分的信任,但這一戰在我看來,實在勝算不大。我想跟你在海圖上做戰術推演,我來扮東鄉,你率軍來攻我。如果紙上談兵你都不能將我說服,我不敢將整個剿倭營的命運叫道你手上。雲襄理解地點點頭:如果我不能令將軍折服,也不敢拿剿倭營六千將士的性命去冒險。

請!俞重山連忙將雲襄讓進中軍大帳後方的小帳。那裏有沙盤和海圖,可以在其上做戰術推演,以測度勝算和各種意外意外情況。幾個剿倭營千戶焦急地登載外麵,等待著俞將軍與公子襄最後的他推演結果。這一推演足足持續了大半天,黃昏時分二人才從帳中出來。俞重山一掃先前的懷疑和猶豫,高聲對副將張宇然吩咐:速速招回剿倭營兵將,做好三天後出海遠征的準備。

張宇然連忙答應退下,雲襄也拱手道:這裏的一切就拜托將軍了,雲襄暫且告退,三天後再率軍遠征。

江南在望,舒亞男心情越發忐忑不安,她不知道自己突然出現在雲襄麵前,會是怎樣一個情形,又會給明珠造成怎樣的傷害。她心中隻有一個信念,就是要為腹中的孩子,找到他的父親,他不能一生下來就沒有父親!

她知道那個像狼一樣的家夥還在身後緊追不舍,雖然這一路上她想盡了一切辦法,卻都未能甩掉他的追蹤,現在,在即將見到雲襄之前,她必須盡快處理掉這個討厭的尾巴。

無奈之下她想起了曾經見過的那個標誌,那個火焰與骷髏的標誌。她知道魔門眼線無處不在,她希望這標誌能為自己擋住巴哲的追蹤。所以三天前她就在沿途留下了火焰骷髏圖案,她相信這些圖案,總有一個會被魔門眼線發現。

就在她快要絕望的時候,終於看到了那個白衣飄飄、風神俊秀的年輕人。看起來隻有二十出頭,眼中卻有一種洞悉一切的冷定和從容,當時他正在街邊的酒肆中慢條斯理地吃著饅頭,那白皙如玉的手指小心撕下饅頭,緩緩送入唇紅齒白的口中,動作有說不出的優雅,舒亞男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吃饅頭也能吃得這般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