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個小廝,那個馬夫立馬微微一躬身,對著那個小廝,他既要表現出適當的尊重,畢竟打狗看主人;但是他們都是奴仆,都是一樣的,自己要是對著一個跟自己地位相當的下人卑躬屈膝,那麼自己的地位就會被人再多一層踐踏,這顯然不會是這個馬夫希望得到的對待。
那個小廝對於馬夫恰到好處的尊敬態度已經很是滿意了,他自然知道馬夫對他的客氣,不是在於他自己,而是在於他背後的人,這個蘇府的主人。所以,小廝什麼都沒有多說,隻是毫不意外地問了句:
“表小姐已經到了?”一邊說著,一邊將雙手插進了衣袖之中,縮了縮身子,顯然,二月的清晨,還是很冷的。
那馬夫飽經風霜的臉經過長途跋涉,已經有些凍僵了。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馬夫點了點頭,音色雖然不同,但說話的語氣簡直和那小廝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是啊,我是送表小姐來府上暫住的,勞煩通報一聲,這天兒拔涼的,表小姐趕了一夜的路了,要再不進屋子歇息歇息,怕是要凍壞了。”
這個馬夫當然用不著給什麼臉麵了,但是坐在馬車裏頭,毫無存在感的表小姐卻是萬萬怠慢不得的,主子在五天前接到信兒,說是表小姐已經起程前往蘇府的那一刻起,就已經吩咐下來,讓他們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隨時準備迎接表小姐的馬車;這幾日又三番兩次的問起,並多番囑咐,不管白天夜裏,都一定要保證表小姐一到地兒,就能有一個歇腳的地方,誰都不許慢待了表小姐。所以,盡管這個時候是大清早,天還沒完全亮,主子又不在家,但是這個小廝依舊不敢有絲毫怠慢之心,連忙將另外一扇門也用力推了開來,而後幾步越過了馬夫,直接走到了馬車的旁邊,哈著腰,垂著手,一臉燦爛的笑容,陪著小心地說道:
“表小姐,您可算是來了,我家主子等您等了好幾天了,自從收到您的信兒,主子可是日夜盼著您來呢!今兒不大巧,昨兒下午主子就進宮去了,到現在也沒回來,不過沒關係,表小姐,還請您先行下車,先到屋子裏暖暖身子,歇息歇息,您趕了一晚上的路肯定也累了。一會兒要是主子回來了,小的一定會第一時間告訴您的。您看可好?”
一副標準的奴才相,不過看得出來,這個小廝還是很機靈,很會辦事兒的,也就難怪蘇府的主人會讓他在這兒守著,等著表小姐的到來了。
馬車裏頭先是保持著一貫的沉默,聽不到一點兒聲響,好像那裏頭的人根本就沒有聽到外頭小廝討好的聲音和話語一般。不過這種沉默在外頭的小廝耐心等了一小陣子之後,到底還是發生了變化。
馬車裏有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似乎是馬車之內坐著的人動了動身子;接著,馬車一側,靠近小廝站立之地的簾子被人掀了起來,露出了一個年齡不大的小女孩兒的腦袋來,笑著看了一眼站在馬車旁邊候著的小廝,脆聲說道:
“我家小姐說這樣也好,便讓你隨便找間房間給我們,讓小姐歇歇腳就可以,既然老爺和表少爺都不在,那也就不需要驚動其他人了,大清早的,吵醒了人,不好。”
那個小廝得了肯定的回答,臉上簡直快要笑出了花兒,連聲答應,點著頭,隨後就往府裏頭一路小跑進去,自然是去通知管家去了。
雖然管家還沒有來,而且憑著車中人表小姐的身份,管家沒有安排妥當,她倒是也用不著急著下車的,在車上呆著終歸要暖和一些,坐著終歸也要比站著舒服一些。不過,這位表小姐似乎是坐車當真坐得累了,想要舒展舒展筋骨,因此不顧自己的丫頭極力的反對,最終,她還是自行下了車,甚至比那個丫頭還要先走出馬車,就這樣自己扶著那個馬夫,提著長裙,跳下了車子。
下了馬車的表小姐,一時之間倒也不急著走進蘇府裏去,雖然冬天的清晨溫度在零度以下,冷得讓人直發抖,可是表小姐或許身體還算不錯,又或許是披了大衣的緣故,她剛剛下車的時候,似乎還不怎麼覺得發冷,還有些興致站在門口,欣賞這京城白雪皚皚的街景。站在旁邊的馬夫和那個貼身丫頭急得不得了,卻毫無辦法,主子興之所至,他們做奴才的既怕主子傷了身子,又不可能違了主子的心意,到底也隻能是站在身旁幹著急。
萬幸的是,這蘇府裏的管家效率倒也還算不錯,她隻是在蘇府門口站了一小會兒,管家就已經在小廝的帶領下,匆匆地趕到了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