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之中很快泛起了血氣,一道道血雨,自上方飄散下來。
韓棠立刻後退了兩步,才不至於讓鮮血淋在身上。
夜色,靜得可怕。
韓棠轉過身,沉默片刻,道:“好劍。”
他已注意到,地麵之上血流如注,但風淵手中的劍,卻依舊在月光下散發著青光,劍鋒之上根本沒有一滴血漬。
這的確是一把好劍。
風淵道:“好劍?”
韓棠點了點頭。
鬥篷又抬了起來,風淵問道:“你為什麼說它是好劍?”
“能殺人的劍,就是好劍。”韓棠道。
風淵似是笑了:“可是這把劍,待會就會穿過你的胸膛。”
韓棠又沉默了,他知道風淵說的是實話。
空氣之中,那種壓抑的感覺還未消失,韓棠不由得看向了客棧之外,那裏的月色格外清冷。
他已能想到今日自己的命運,那風淵呢?
今日等待他的命運,會是什麼?
“這四個人,是你的同夥?”風淵突然道。
韓棠搖了搖頭。
實際上他都不知道眼前這四個年輕人,為什麼要來擊殺風淵,甚至對他們一點也不了解。
韓棠也不奢望風淵能夠相信。因為世界上不會有如此巧合的事情,他來殺風淵,而這四個年輕人也來殺風淵。而且都在同一天到來。
出乎意料的是,風淵卻似乎相信了韓棠的話,一點也沒有懷疑。
他慢慢的把劍收入劍鞘,就問道:“你現在多少歲了?”
他的聲音還是那麼不帶絲毫感情,但卻少了幾分殺氣。
韓棠抬起了頭,他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像風淵這種人,居然會和他聊天。
聊天的定義,其實很簡單。以說話為目的,便可以算是聊天。他已感受到,風淵現在沒有殺他的打算,而是想和他說話。或許他的目的是先和自己說說話,然後再殺了自己。
但無論如何,至少就目前來看,這人確實很像是在和自己聊天。
於是韓棠答道:“我還很年輕。”
年輕,這兩個字,就像是一把刀,瞬間刺痛了風淵的心髒。他的臉頰,已經近乎變形。可惜,因為那頂黑色鬥篷,韓棠欣賞不到這一幕。
“你知不知道我活了多少歲?”短暫的沉默之後,風淵道。
韓棠搖了搖頭,連話也不願多說。他對別人活了多少歲,並不敢興趣。活得長的人不一定會快樂,活得短的人也不一定就不快樂。
但韓棠也明白,單以是否快樂來衡量一個人存在的價值,未免太過庸俗。活得長的人也許並不快樂,但他至少留下了更多的痕跡,看到了更多的東西。
人活著,也不一定就是為了追求快樂,或許也是為了感受痛苦。正是因為有了快樂和痛苦,壽命或許才變得有意義。
總而言之,壽命,本就是一個應該積極追求的東西。
韓棠呢?他竭力擊殺老馬,不也是為了能夠擁有更多的壽命?
就在這時,風淵突然說道:“我活了五百八十歲了。”
淡淡的聲音,已經少了幾分冷酷。但韓棠的身體,卻更冷了,他仿佛置身在一片冰窖之中,被寒氣籠罩。人冷,心也冷。
五百八十歲!
玄機大陸,黃階強者可以輕鬆活一百歲,玄階強者最多可以活兩百歲,而地階強者最多可以活五百歲,天階強者最多甚至能夠達到一千歲。
但這裏的壽命劃分,卻是以最多來算。玄階修士最多的確可以活兩百歲,但大都是玄階高級修士,玄階低級的未必能活那麼久。地階強者最多也的確可以活五百歲,但大都是地階高級強者,地階低級的也未必能夠活那麼久。這也就是說,每一個修為之間的壽命,其實都是有差異的。
而五百八十歲,這是個什麼概念?
這根本就不是一個地階強者,所能夠達到的壽命!
隻有天階強者,才有可能達到五百八十歲。但風淵呢,難道他是天階強者?
搖了搖頭,韓棠可以肯定,風淵一定不是天階強者。
於是他問道:“你服用過延壽丹?”
風淵搖了搖頭,道:“沒有。”
韓棠又道:“那你服用過其它延長壽命的丹藥?”
風淵又搖了搖頭。
韓棠沒有再問,他知道風淵這種人,很難撒謊,更沒必要對自己一個玄階修士撒謊。
但韓棠的眼神也已經銳利,他已開始好奇,風淵是怎麼活這麼久的。他更好奇,那鬥篷下遮掩的,到底是一張什麼樣的臉。
可韓棠什麼也沒有問。
他知道,風淵這種人想說什麼不想說什麼都不需要別人來問。他想告訴你的你不想聽他也會告訴你,他不想說的你問了也白問。
果然,韓棠沒有問,風淵卻已開始問道:“你知不知道為什麼我隻有地階修為,卻能夠活那麼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