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好壞與否,或者本身存在亦或者假裝存在的深沉和強大,不就是為了保護脆弱的內心。
人心是肉長的,隻要不被死亡占有,終究是會痛的。
它的裂痕讓你流血,時間即使為它結痂,也會留下一道疤,或許平常你不會在意,但偶然觸碰,那種觸目驚心的傷疤就會提醒你,這是你最不願過目的回憶。
他有很多這樣的疤痕,他也以為他已經千穿百孔的心已沒有餘地再留下任何疤痕,做了十年傳說,他更加肯定這樣的想法。
直到他一身縞素抬棺返姑蘇。
直到小月兒在蕭玉山的墓碑前哭暈在他懷裏。
他發現,原本這些形同陌人的玉唐朋友,他現在想稱之他們為朋友,這些人的離去,這些人的舍身取義,竟讓向來殺人如麻的他動容。
他從來不知道親情可貴,也早已忘卻了血海深仇的絕望。
現如今,他作為普通人,也慢慢懂得了真情可貴。
也嚐到了現實的萬般無奈。
生活有苦有甜,苦的咽下去,交給時間,再苦也不苦。
萬幸的是,古人誠雲,苦盡甘來。
那欲罷不能的甜頭,不就是未知的明天所帶來的期待。
豈非是成長,更甚變遷。
過分的懷舊,那就不是守舊了,是怕。
好在,浪子隻偶然回頭,大多不羈前行。
……
白事辦完三日後,他信守諾言,帶著小月兒,連同宋九鳳三人前往聚仙。
他要離開有桂花香的地方,難免別扭。
他要到沒有好酒的地方,也很別扭。
不過,這些都要比去殺掉某個人好多了。
再說,現在對生活,也該有所期待,有所改變。
聚仙湖在徐州境內,離姑蘇足有一旬車程,五人租了馬車,小隱於市,也難免怕野心勃勃的百鬼夜行和抱玉福地再動手腳,宋九鳳幹脆替小月兒隱去姓名。
哪怕有人找到了車市馬市,也找不到一行人有小月兒的名字,避免斬草除根。
至於他,根本就沒考慮這些。
豈非他懶得再找人,就等那些人自己找上門來送死?
而事實是,他就是這麼想的。
小月兒換了名字,棠月改為枕月,麵靈則虛,透靈則實,他覺得是個好名字。
哪怕自己胸無點墨,也聽的出來。
饒是到了聚仙,是不是也該讀點書了。
也該學學理療的內功。
做個隻會殺人的普通人,也太扯淡了。
他和那個隻知曉名為雨樓卻不知姓氏的美人兒再無說過一句話。
如今也看不到她的表情,她的一舉一動。
馬車廂裏,隻聞得到她和桂花差異極大也難得好聞的發香。
孰不知,她望向他的眼神,已不再見外,不再陌生。
舍身救人,在他們真統正派看來,本就值得尊敬。
何況,喜歡孩子的人,內心怎麼也是天生爛漫溫柔的。
至於那個被宋九鳳叱喝去做便宜馬夫的桀驁男子,他著實是純粹不想搭理而已。
南宮迫於師傅威嚴,不好多說話,隻是看向他的眼神,依舊討厭。
他慶幸的是小月兒漸漸走出低穀,開始有一句沒一句的和他搭茬。
因為他去過很多地方,目的隻有一個的去過很多地方。
所以他會拋出我說給他聽的市井段子逗小月兒開心。
他會把一路上的好景色,諸如巍峨大山,碧泉玉水,精致涼亭,驚豔花海,都道出個所以然。
饒是宋九鳳,都小小驚呼他的見多識廣。
出來殺個人,再沒順便喜歡幾個別的特殊愛好,比如桂花香和好酒,好景。
下次就幹脆自我了斷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