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一二三兩杆在南峰即是良辰美景。
說到底,饒是無陽,南峰依舊。
就像美的女人,坐是坐姿,站是站景。
人間至味是清歡。
所以他很少有糟糕的心情。
人間八雅,琴棋書畫詩酒花茶。
他大部分狗屁不通。
隻通好酒桂花,便輕易滿足。
沒糟糕的心情便不等於沒糟糕的事情。
世間最糟糕的事情無非挨餓和孤獨。
挨餓他沾不上,卻常和孤獨融為一體。
江湖人通常所雲的孤獨皆屬於無病呻吟。
沒有人會喜歡孤獨,隻是不喜歡失望而已。
他已經無望可失,才是孤獨的徹底。
就像他鮮有敵手,才是寂寞的頂峰。
他也還是會時常想起這些那些。
孤獨已烙心靈深處,扔的再遠,這個遠,其實也就是身邊罷了。
人,可以用自己不喜歡的方式賺到錢,也可以用自己不相信的藥治好疾病,但卻無法從自己不喜歡的人身上獲得幸福。
他也好幾次問自己,陸陸續續在他雋永的生命裏暫時出現的人,他喜歡嗎。
答案是肯定的。
所以他學會微笑,不再冷冰冰,閉上和性子出入極大的桃花眸子。
可當孤獨的人獨處時,又會出現一個更孤獨的自己。
即是從前的他,冰冷,雙刀,肅殺。
就像欲望一樣,得不到滿足會痛苦,一旦滿足就無聊,他的生命就在痛苦和無聊之間搖擺。
他需要這種矛盾。
這樣他才可以清晰的認知到。
現在躺在床上的自己,是普通的。
即使不普通,也是和過去不一樣的。
就算躺著睡不著,也帶著淺笑。
……
聶雨樓也時常孤獨,但和他大相庭徑。
聶雨樓同身為江湖兒女,師出名門,練功練劍。
隻是她太過冷冷清清。
麵是冷的,心卻不是。
她隻有自己練劍,索性悟性頗高。
她攆著劍,攜著玉笛,劍首有劍花,在南峰涯邊,伴著如墨陽光。
她有及腰長發,無風自動,獨自美麗。
她也向來獨自美麗,所以孤獨。
聶雨樓悉心修習《禦龍九錦》,偏偏在招法的羊腸小道上磕磕碰碰。
她也時常埋怨某人的偷懶。
可她發現今天的床頭又多了一件小玩意時,礙於情麵和恰如其來的小感動,又不忍繼續深苛。
所以她幹脆撇下九劍第一式「鴻漸於陸」開始又更加複雜的第二式「羝羊觸藩」。
研究了一會兒發現沒有那家夥的講解根本不得要領。
聶雨樓索性委屈的抱膝蹲下,卻怎麼也不肯嬌氣的把劍扔到一邊。
很有看頭的黑法垂落在地上,不染微塵,沒了弧美,成了沉淪苦海。
她顯得無比孤寂。
「試試氣走督脈行手陽明大腸經,凝氣劍首,提氣劍身。」
他這麼說。
他不知何時已在身後。
他的身法神出鬼沒。
他的白衣卻不變幻無常。
不積矽步無以至千裏的道理他懂,隻是不懂的這句話而已。
隻有繼續普通,積攢普通,才會更融入普通。
和上乘的劍法一個道理。
他以劍法自傲,自然四通八達。
所以要適當收起在白天不必要的孤獨。
有劍有女人,怎麼也比躺床上百無聊賴有趣的多。
聶雨樓聞言並無多舉,豁然起身,按他說的方法運氣。
隻是小嘴不自覺的嘟起微乎其微的弧度。
不知是竊喜或是慪氣,亦或者兩者皆存。
當提氣劍身,劍上劍氣重三斤,進為守,退卻為攻,令人進退兩難,是為「羝羊觸藩」。
禦龍第二式,其神已入木三分。
「不錯不錯,比第一式時進步多了。」
他雙手環胸淺笑,嘴裏又叼著不知從哪拔來的雜草。
樣子也挺欠打的。
他不知從何時起,竟學會了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