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石心中叫了聲苦,眼見林青巒挺刀而至,隻得出招抵擋。
林青巒所持乃是一把精鋼鍛造的樸刀,此刀重極,必須靠雙手持握。舞動起來威勢難當。他胸中有不平之氣,此時見有刺客,出手絲毫不留情麵。霎時隻見刀光霍霍,向蕭石撲去。
蕭石繡春刀在手,倒也不懼。隻是繡春刀刀短刃薄,若是與那樸刀相碰,必然會被它折斷不可。因此凝神接戰,不敢有絲毫大意。但見林青巒一計橫劈掃過,蕭石迎刀相向,待得刀鋒將接未接之時,借著繡春刀靈巧,順著一帶,竟然貼著樸刀的刀鋒滑下,變擋為削,直取林青巒的手指。林青巒冷哼一聲,手腕一轉,樸刀下壓,止住繡春刀刀勢,左手已自後攻出,抓向蕭石右肩。這卻是想要拿肩卸力,奪下蕭石的兵刃。
蕭石哪裏會讓他得逞,抽刀出來,左手成掌,拂上林青巒左手。兩人雙拳相接,立時拚起拳力來。兩人交得幾掌,但見林青巒爪功陰狠毒辣,招招搶攻,欲把對頭逼得喘不過氣來;蕭石掌法卻是東塗西抹,盡是卸力的招式,一味防守,不圖攻擊。鬥得緊了,隻見林青巒攻中帶守,以攻為守,爪勢所向,盡是斷敵生路,令人不得不救;蕭石掌法卻錦裏藏針,手掌翻來覆去不脫一個圈子,敵人若是攻進圈子裏麵,立時便會被反噬,輕則傷筋、重則斷骨。
兩人棋逢對手,左手攻出,本來隻為輔助刀法,不料此刻纏在一起,居然鬥了個難分難解。林青巒越打越奇,憤懣之心頓斂,專心進招之下,爪功更添威勢。蕭石心道:“難怪黑水玄趾的明鬼製不住他,武藝果然高強!”林青巒爪勁越發強勁,蕭石微感吃力,立時收住劣勢,右手繡春刀橫過,阻住林青巒進擊,向旁越開,道:“且慢,我有話說!”
他喉中藏了銀針,嗓音粗獷,旁人決計聽不出是他。
林青巒喝道:“黑水玄趾的鼠輩!你有什麼話說!”他也不待蕭石作答,欺上前去,“刷刷刷”連攻三招,蕭石勉力避讓,口中言語激道:“人們皆道,墨玉麒麟林青巒有勇有謀,智計過人。可如今據我所見,閣下卻隻會一味蠻打。看來這勇,也不過是匹夫之勇罷了!”
林青巒又是一刀劈下,道:“與你何須用智?你若有話要說,不妨這就繳械投降,在詔獄裏,我自可與你說個夠!”
蕭石心想:“不先製住他,他絕不會聽我的話。”於是道:“那就得罪了!”他閃過林青巒的攻擊,忽然用雙手握住了刀柄,壓低身子,刀尖朝地。他整個人的氣息竟然在這一刻全都收斂了起來,周身更是沒有絲毫的防禦。
林青巒一愣,隨即大笑:“哈!真要投降麼?”他高舉樸刀,正要砍下,忽然心中一動,一個念頭跳了出來:“繡春刀較樸刀靈便,我貿然進攻,身上必露破綻。他倘若後發先至,又該奈何?”
他此念一生,心下雪然,立即向後跳開三步,仔細向蕭石看去,隻見蕭石的站姿之中,竟自有一派“空靈”的境界,雖然看似破綻百出,實則根本毫無防禦,令人隻覺得攻之此亦可、攻之彼亦可,左右為難。而實際上,這不過是毒蛇欲起,脖頸先縮。看似退讓,其實是蘊含著極厲害的殺招!
蕭石雙手操刀,刀尖忽得輕顫,他手中均勻發力,一把繡春刀自身後緩緩揚起,刀身所過,如同舟入靜湖、雁行秋天,隱然似有律動。林青巒待要閃避,卻偏偏動不了身子。他瞪圓了雙眼,肌肉不住抖動,汗水如雨直下。隻覺得一股磅礴的氣勢從四麵八方、一草一木、漫天星鬥都傳來,聚集在眼前的一把刀上——那已經不是一把刀,那是一種規律!一種法則!一種隻要是寄居在這天地間,就不得不服從的鐵律!
蕭石靜靜地開口了,但這個時候,那聲音仿佛來自遙遠的天際:“一年秋天,本門先祖曾與一道於南華交手,劇鬥三天三夜,不分勝負。先祖於道士劍法之中,遙感天地悠悠,頓悟之際,以此招破敵,是謂‘木下秋華’”
他四字念畢,刀鋒已然對準了林青巒,一股蒼涼的氣息從刀上湧來,春夜中的一切仿佛刹那間失去了顏色,風來如鼓,雲聚如旗,刀光反映著沙場,一股殺伐之音猛然從繡春刀上爆裂出來!
“什麼!”林青巒不敢相信正在發生的一切!
如同閃電刺透黑夜、流星劃破天空,蕭石的刀已亮!
刀光飛逝!
沒人能夠形容那一擊的輝煌!
無限的生機在這一刻從壓抑中釋放,雲卷風舒、花開花落,自然的運轉依舊繼續,繼續......
林青巒呆立在原地,隻覺得背後傳來陣陣刺痛,提醒他之前發生的事情確實真實。
他用手摸了摸,後心的位置出現了一個小小的創口,不用看他也知道,那一定是一個與所有蕭家仆役身上一模一樣的創口。
“不!”他忽然低聲吼道。
“他們的刀,沒有你這麼快!”他轉頭,對上蕭石冰冷的雙眸。
“這不是快,”蕭石淡淡道,“他們沒有這一刀的心境。”
林青巒道:“心境?”
蕭石不答,道:“黑水玄趾不是一個普通的門派,我希望你不要打它的主意,這對你沒有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