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設在明樓。
先前經過的時候,嶽寧便覺得這裏建得實在大氣。若非整個樓看上去都比皇陵的小上許多,隻怕再參上裴皓違製也是正常。
大廳寬廣而明亮,四周用紗幔做了裝飾,淺米黃的紗幔從木製的穹頂上垂下,分作無數條。人便在這紗幔之中穿行,倒是很脫俗,頗得幾分仙氣。
廳內早已經擺好案幾,坐北朝南處是個最大的案幾。兩側分例四張小些的。每個上麵都放了些時令水果,還有琉璃製的小瓶,裏麵裝著醬油。
嶽寧倒是第一次看見宴席上直接給客人擺瓶醬油的,真是奇奇怪怪的。
不過……在明樓吃飯,本來就是件奇怪的事情。
嶽寧跟在母親大人後麵,緩緩走進去。安國夫人自然是坐了首座,池秋坐了她左下的位子。尚且還有三個位置空著。
嶽寧看了一眼,先是有些奇怪。
安國夫人雖然是一品誥命,但池秋身為郡王妃,是入了玉碟的,雖同屬一品,卻也是不需要對母親顯得如此卑微,隻需客氣禮讓便罷。即便她是繼室填房,可也隻需要在自己這個原配前麵低頭……她現在對母親的態度,實在有些奇怪。
而且……她記得池秋是被“抬妾為妻”的,即便她是池家的嫡女,但做了妾,再被抬為妻,實在是……少見。
哪個世家貴族的夫人去了,不是再娶一房夫人的?
哪裏能抬妾為妻?
這不是鬧了天大的笑話?
可偏生裴皓這麼幹了,足以見他對池秋用情之深。嶽寧原本真的是這麼想的,可後來入府,看了池秋和裴皓之間的相處,又覺得“用情之深”這句話,實在有些不像。
這中間,或者有什麼她不知道的秘密?
一時間想也想不通,她便收回思緒,看了看眼前的排位,稍想了想,便往右側的第二個位置去。
不想方才邁出幾步,便被安國夫人身邊的侍女攔了:“嶽姑娘,您坐前麵那個位置便是。夫人說了,今天除了您與池妃,便沒有旁人。”
嶽寧抬頭,見母親望著她輕輕地點了頭,又看了看池秋,欣然入座。
池秋仍舊是露出淡淡的微笑,但嶽寧似乎能感覺到她那一點紅唇下咬碎的銀牙。想到池秋翻滾的內心,嶽寧就覺得格外地高興。
臉上自然也帶了笑意,連跽坐的身體都顯得輕盈了些許。
安國夫人高坐上首,寬廣的衣袖拂過案幾,端起案幾上的白瓷茶盅輕抿了一口。微閉了眼睛,像是回味那茶水的甘甜。
半晌,才再度睜了眼,笑道:“老身是江南人,以前在江南,大多喝得是點茶。後來嫁來了京都,才知道葉子茶。不過仍舊喝得不慣……倒是池妃這裏的葉子茶頗有些新鮮,倒與其它府裏喝得不同。”
池秋眉目間閃過一絲得色,笑道:“母親過獎了,這茶喚蜜桃烏龍。是用最好的陽山蜜桃曬幹,同當年的烏龍茶一起放置,又加了磨幹的蜜桃粉。所以聞起來蜜桃香氣濃鬱,卻又不會搶了烏龍的風頭。”她拿起一邊的白瓷茶壺,給自己也倒了一杯,“這是宮裏傳出來的方子,據說也是當年太祖手書《茶道》中的方子。不過喜歡這茶的大多是女子,所以前些年竟然沒有人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