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晉出口,嶽寧心中便有些後悔。
她明顯可以看見拓拔宏身子微微一僵,臉上的神色多了幾分晦暗不明。看他這個樣子,嶽寧便知道這其中恐怕有不少秘辛。自己這樣魯莽地問出口,或許正戳中了他心頭的傷痛。
“說與你聽也無妨。”拓拔宏在愣了片刻之後,卻是出乎嶽寧意料地開了口,“隻是這事情說來太過詭異,或許你不會相信。”
他長歎口氣,抬起左手,將虎口上的那枚四葉草印記展露在嶽寧的眼前:“你認出我,是因為這個罷?”
“是。”嶽寧點頭,“大哥你的樣貌與以前完全不同,聲音什麼也根本不一樣,甚至連發色和眸色都不同……如果不是因為這個,我恐怕也不敢認。”
拓拔宏又歎了口氣,搖了搖頭,輕笑出聲:“這印記是我自己刻上去的……”
他話音尚未落地,嶽寧便是渾身一震。
“你真是太天真了,隻憑一個印記,也敢胡亂認親。”拓拔宏盯著她,言語間有絲恨鐵不成鋼的感覺,“若我不是你大哥,你又當如何?”
嶽寧回想一圈,卻也搖了搖頭:“無妨,若你不是我大哥,便也不是吧。反正我也沒有什麼把柄值得你去利用……”
拓拔宏原是想教訓她一番,可聽她如此說,倒也怔了一怔。回想起來,她說的倒也是。自己是與不是她大哥的身份,與她來說,卻也沒有什麼太大的幹係。
不過是關係近些、遠些罷了。
他便啞然,搖了搖頭,又自行往下說道:“其實嚴格說來,我真不能算是你‘完全’的大哥。我的確是鮮卑的世子拓拔宏。隻是……那年我與人爭鬥,被推下懸崖。等我醒來的時候,我卻知道,我是……嶽宏。”
他這話說得很是詭異。
嶽寧皺起眉頭,她隻知道,大哥在自己當年嫁入順親王府後不久,領兵出征,去鎮壓鮮卑遺部起義。之後沒有多久便大勝歸朝,隻是在回來的路上,大哥卻被人暗害,落入懸崖。朝廷派了大部隊去尋找,卻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於是定性為失蹤。
又過得一年,兵部便發了撫恤金到嶽家。
雖然沒有幾個錢,但意思卻到了,看到撫恤金,便知道這人已經……英勇殉國了。
所以實際上,大哥……在她的心目中,大哥其實已經早就不在了。可家裏人卻還是抱著一絲微末的希望,因為一直沒有找到大哥的屍體,所以……
大家都希望,他還活著。
後來。
後來自己也摔到了瓊崖下麵,卻被莫問所救。中了那樣深的毒,受了那樣重的傷,卻還是活了下來,隻不過改了容顏,換了體膚。
所以,當她看到拓拔宏身上出現那四葉草印記時,卻是很輕易的就接受了這人是自己大哥的事實。
即使不算是事實,她也是一廂情願的。
可如今,他的話又是什麼意思?
“你是說,你借屍還魂?”莫問一直在一邊沉默地聆聽,此刻卻終於是忍不住地開了口,挑眉看向拓拔宏,“人真的有靈魂?”
拓拔宏一臉苦笑:“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我醒了以後,腦中如有兩個小人在打架。一個是嶽宏,一個是拓拔宏。兩種記憶不斷交織,那段日子,我甚至不知道我到底是誰。一會兒我是拓拔宏,一會兒我又是嶽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