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醫院,程婭姝趁著顧浩南睡著悄悄溜進了病房,就著暗色走廊上折射過來的燈光,她身子抵在門板上,能清楚的看到病床上沉睡的男人。
顧浩南的身體狀況一天不如一天,尤其轉到了這家醫院,不僅醫療環境差,醫術更是沒得說。
墨少辰,墨雲楚,我不會讓你們好過的。
程婭姝輕聲走過去拉了把椅子坐下,她小心翼翼的拉起顧浩南冰涼的手握在掌心,低聲呢喃,“兒子,別怕,媽媽以後再也不離開你了。”
“等你好起來,我們一家人就在一起。”
顧承恩從外麵買了東西進來,他抬手開燈,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程婭姝坐在那裏偷偷的抹眼淚,他生怕驚醒顧浩南,立馬又把燈給關了。
而後,他快步過去將程婭姝從座椅上拽了起來直往外拖。
這家醫院的走廊裏沒有暖氣,夜裏冷冷清清,程婭姝凍得直抖。
“你做什麼?”女人怒氣騰騰,將顧承恩的手甩開。
顧承恩嗬斥她,“不是跟你說過了別進去嗎,萬一浩南醒過來怎麼辦。”
這個真相顧承恩一直在想該怎麼和顧浩南說,可他的病在一天天加重,他就是做足了準備也不好在這個時候開口啊。
但對於作為母親的程婭姝來說,每天看著兒子病著,難受著卻不能探望,簡直要逼瘋了,“醒來又怎樣,我是他媽,難道不應該看看他嗎?”
“現在是關鍵時期,你想害死他是不是。”顧承恩言語激動,他怕吵到其他病人拉著程婭姝往另一個方向走。
而她更受不了這樣的待遇,兩人在漆黑的角落撕扯起來,“顧承恩,我受不了了,他是我兒子,為什麼我不能看他。”
“你別對我吼,當初是你自己拋下他的。”
“我沒有拋下他,隻是讓你帶回來照顧而已。”程婭姝掐著顧承恩的肩膀,神色激動,“看看,你是怎麼照顧他的,為什麼他會生這樣的病,為什麼是他?”
她最愛的兒子得了這樣的病,讓她怎麼接受?
為什麼生病的不是墨少辰,受苦的不是墨雲楚他們父子?
他們折磨了她的前半生,難道也要讓她的後半生也不得安寧嗎。
顧承恩眯眼,大吼,“程婭姝,你也許不知道,我現在有多後悔,當初我就不該不聽我父親的勸,繼續和你糾纏,這些年,我過的是什麼日子,浩南過的又是什麼日子,一個大男人,既要打理公司又要帶孩子,你覺得是那麼容易的嗎?”
“你還有臉來怪我,請問,這些年你為他又做了些什麼,除了在電話裏對我大呼小叫外,你都做了些什麼呢?”
顧承恩對她的成見不是一般的深,盡管這個女人給他留下了顧浩南,可有些事情,他無法原諒。
就比如,她當年和墨雲楚早在他之前就生下了墨少辰,把他當傻子一樣的騙了這麼多年,這口氣,他無論如何都咽不下。
隻是為了顧浩南,他不想把事情弄得那麼複雜,畢竟程婭姝還是浩南的母親。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是不能讓程婭姝和顧浩南斷絕關係的。
他的公司沒了,欠銀行的資金明天是最後期限,他可能要受到相應的懲罰,無法再照顧兒子了。
那麼這裏的一切隻能拜托給程婭姝。
再不濟她也是顧浩南的母親,不會動害他的心思。
程婭姝錯愕的看著她,似是沒料到有一天他會對她這樣,她艱難的開口喊了聲,“承恩?”
“照顧好浩南,別拿他的性命開玩笑。”顧承恩撥開女人的手,從她身邊走過。
“承恩。”
顧承恩深吸口氣,他背對著她,“婭姝,我們的情分早在二十年前就錯過了,其實就不該糾纏下去。”
“顧承恩。”這下,程婭姝是真生氣了。
他竟然說不該糾纏下去,那麼她這些年的等待是為了什麼,她死也不願意嫁給墨雲楚又是為了什麼啊。
這一生,她就是為了顧承恩父子才落到這樣的下場,為何他們都不理解她,把所有的錯都歸結到她一個人身上?
其實,她就是一個受害者啊。
“我這輩子最糊塗的事就是慣著你,讓你為所欲為,甚至讓你害了冷秋琴和孩子。”
程婭姝早已聽得淚流滿麵,顧承恩此刻的話對於她真是字字錐心,“你心疼她了是不是,明明就是那個狐狸精勾引你,你還當真,把她娶回了家。”
多說無益,這不過是顧承恩對生活的一種感觸和悔悟而已。
程婭姝她是不會明白的。
要不是顧浩南的關係,他和她絕不會再有任何交集。
“顧承恩,你別走,你這是要拋棄我和兒子了嗎?”程婭姝跑過去攔住他。
發了一通脾氣,話也差不多說明白了,顧承恩的情緒逐漸冷靜下來,他望著昔日迷戀的女人,嘴角稍揚,“明天你就知道了,希望你以後別那麼自我。”
這對於他何嚐不是一種解脫,他做了那麼多的錯事,也應該受到懲罰。
自從顧浩南生病後,他不止一次後悔冷秋琴的那個孩子,當時為什麼沒有留下他。
“顧承恩!”
這次任憑程婭姝哭得撕心裂肺,男人也沒有回頭。
他必須把一些事情安排好,免得明天過後就沒有機會了。
——
淩晨五點,外麵的天色還沒亮,墨少辰是被Jayson的咳嗽聲給驚醒的。
這一看時間不得了,他這整夜未歸,就在這兒睡著了。
床上的小人兒睡得特別熟,翻了個身又沒了音訊。
墨少辰不敢多耽擱,起身出了房間。
這個時間點大家都在睡覺,別墅裏空無一人,墨少辰一路暢通的走出去。
沈念薇的房間在這所房子裏是最寬敞的,視覺也比較好,她容易驚醒,加上墨少辰昨晚留在了這裏,她興奮得整晚都沒睡,以至於用工作打發了一晚的時間。
聽到隔壁房間的動靜,沈念薇端了一杯冒著熱氣的咖啡走到窗前,院落裏,那道高大的身影在漸漸遠離她的視線,她嘴角勾起一絲久違的弧度。
她是聰明的,深知這個時候隻能裝睡,不然她昨晚叫人在茶裏麵下的少量的安神藥就穿幫了。
一切那麼自然有那麼美好,她怎麼可能沒有信心呢。
嗬,沐小言,你就等著變成棄婦吧。
天空漸漸變成了淡藍色。
這是一個寒冷的早晨,沐小言很早就醒了。
她穿著棉質睡衣打開客房的門,昨晚她睡在這裏,也不知道墨少辰知不知情。
因為顧浩南的病,她昨晚查了不少資料,包括幾家國外的醫院都聯係了,還是沒有任何進展。
錢的方麵沐小言可以想辦法,現在最為難的是骨髓,藥物治療隻能暫時抱住顧浩南的命,壓根維持不了多久。
穿著拖鞋走出去,沐小言輕微的腳步聲被走廊裏的羊毛地毯吸附進去,四周靜得可怕,一點人氣都沒有。
她縮了縮脖子,開了牆壁燈。
橘色的燈光灑過來泛起一絲暖意,沐小言順著牆壁往裏走,這所房子她並沒有每間房都去過,特別是樓上一層,她從未踏足。
沒事四處晃了眼,最裏間是墨少辰的書房,墨少辰曾經吩咐打掃的傭人,不許隨便出入他的書房,沐小言駐足,情不自禁的推開那扇門,瞬間,一股煙草味順著冷空氣夾雜而來。
她稍微停留了下,目光打量著書房裏的擺手。
裝修沒有想象中的豪華壯觀,卻有著一股難以說清的莊嚴,房間的整個色調都以灰白為主,看的人心情沉悶。
沐小言走進去把窗簾拉開,順便開了窗子。
煙草味散去不少,房間裏驀然間就明亮了,看起來比之前要舒適許多。
這個時候的沐小言壓根不知道墨少辰一夜未歸,主臥室的門關著,她想著,墨少辰也許還在睡覺。
那裏睡過別的女人,她是無法再在那張床上安然入眠了,也不知道墨少辰會不會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