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七年,物是人非(5)(1 / 1)

火紅色的三菱LancerEvovlution行駛在夜色迷離的燈火闌珊之中。從深圳來的這座經濟發展迅速,喧囂又有些擁擠的海濱城市已經七年了。

這是一座國際知名度極高的海濱城市,繁華到找不到任何傷感的痕跡。它亦是一個地地道道的移民城市、一個充滿了際遇與希望的港口城市。

它和它的市民一樣,都很時尚灑脫,到處反射著銀子般璨然的光線,像城市旁邊的大海上一樣,澎湃,透明,有活力。海風吹來,空氣中充滿了浪漫的氣息,飄蕩著清逸悠遠而抒情的薩克斯般的音符。

大街小巷裏川流不息的車流,給這個城市披上了快節奏的外套。繁忙的街道上,到處是行色匆匆的臉龐。年輕靚麗,朝氣蓬勃,全都寫滿著奮鬥成功與喜悅。

這個城市繁華而不庸俗,浪漫而不放蕩。是一個很適合讓人拋棄過往,重新開始的地方。夏掬夢當年修完大學後,之所以要選擇留在這裏職業生存,很大程度上便是因為這個原因。

當然,亦或許潛意識裏還有著另外的理由,那就是這裏沒有一個她認識或者認識她的——故人。

七年來,夏掬夢將自己埋沒進一片人海茫茫之中,企圖用繁忙的學習工作和日常瑣碎卻必需的柴米油鹽來抹殺自己曾經那段美麗卻如泡沫般空洞易碎的愛情夢想。

何謂人海茫茫?

在庸庸碌碌的塵世中,誰也找不到自己,誰也看不清其他人。無論這個人是他的親人、愛人、好友,還是身邊那些來來往往擦肩而過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所謂的“人”,在芸芸眾生裏,連一粒塵埃都不如……

這,就是人海茫茫。

現實證明,要形容兩個人離得遙遠,根本不需要分別到天涯海角,隻要將自己和對方投放的茫茫人海之中,這輩子能再次相遇的幾率就已經是幾億分之一了。

遙想當年和韓如鴻在機場決裂之後,夏掬夢一氣之下瞞著所有人將高考誌願全填成了外省市的大學。且因為心有所慮影響了考試狀態,使得她最後隻錄取了第三誌願的大學。但對那時的夏掬夢來說,進哪所大學都已經無所謂了,在收到錄取通知書的當天,她便立刻定下了隔天的火車票,任性地要求外婆收拾行李陪自己去外地讀大學。其實,她當時是害怕把外婆留住深圳,韓家人終有一天會找到自己。

臨走時,外婆苦苦勸說孫女給韓氏夫婦打電話報個訊,至少讓他們知道自個兒的媳婦是去了哪裏。可夏掬夢卻寧死也不肯,最後外婆實在無奈準備自己打過去,哪知她剛拿起聽筒,夏掬夢卻像瘋了似的一把抓起電話狠狠砸在了地上。

“為什麼還要給他們打電話?韓家人都已經不要我了,我們幹嘛還要自己倒貼上去?”夏掬夢舉起空蕩蕩的左手,歇斯底裏地叫道,“看到沒有,戒指已經沒有了!他們根本不稀罕我這個硬挨上去的媳婦,何必再自討沒趣?你不要臉,我還要!”

年過六旬的老人當場被孫女吼得懵了,腿下一個踉蹌癱倒著成堆的行李上。

你不要臉,我還要!

夏掬夢發誓這是她這輩子對外婆說過最殘忍的一句話,以至於她現在每次去醫院看望外婆時,內心都愧疚得像是被千萬把刀子淩遲著。

“小三”在空曠的街道上飛馳出一抹令人歎為觀止的華麗疾風,經過城市中心地段越夜越美麗的“不夜城”時,街邊一家家酒吧夜店的霓虹倒映在“小三”紅得炫目更紅得刺目的車頂上,如一張張流光溢彩的光影幻燈片,混雜著曖昧情欲的味道。

午夜的鍾聲響起,“不夜城”中的狂歡才剛剛開始。平日裏,這兒同樣是夏掬夢結束一天工作後最喜歡消磨時間的地方。

因為想逃避孤單,所以將自己放逐進那一隻隻充斥著美酒、誘惑、重金屬舞曲的黑匣子中。

在那裏,太多太多同樣孤單寂寞的靈魂聚在一起相互取暖,玩著各式各樣叫做“放蕩”、“曖昧”、“欲擒故縱”的遊戲;在哪裏,每個人都盡情地揮霍生命,沒有人會在意所經曆的是否真實,關鍵的是盡不盡興,開不開心;在那裏,你可以輕易地進入一個人的身體,卻絕難闖進一個人的心。

待到狂歡的派對接近尾聲,一些找到契合點的孤單靈魂會達成無言的協議,將這份空茫的溫暖在黑夜繼續。然而更多的卻還是紛紛散開,背道而馳,連霓虹也悄然暗淡,才發現孤單依舊,寂寞亦然。

孤單,是一個人的狂歡;而狂歡,終究也隻不過是一群人的孤單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