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醫院渾渾噩噩睡了一夜,期間夢魘不斷,無非是些心碎的往事,醒來後隻見枕邊淚濕一片,再想細想,記憶卻又似隔了好幾層磨砂玻璃,朦朦朧朧得讓人說不清道不明。
這樣的睡眠,最傷身心,比不睡還累。
所以當夏掬夢完全清醒時,已經是第二天中午時分了。一名胖胖的小護士坐在床邊看八卦周刊,說是申嵐讓自己一直守在夏掬夢身邊,直到她醒來。
“那申嵐呢?”夏掬夢想起昨晚自己的一番話肯定對申嵐造成了很大的傷害,內心禁不住湧起些許歉疚。
“申主任在做手術,一時半會兒結束不了,他說等夏小姐醒了就給你做些例行檢查,確定沒事就可以出院了。”小護士親切的笑容中透著諂媚,彎彎的眼瞼半彎著,讓夏掬夢想起了一種她不怎麼喜歡的動物——狐狸。
“夏小姐,麻煩張嘴,我幫你測xia體溫。”小護士拿著支體溫計放進夏掬夢嘴裏,接著又讓她解開病號服,拿起聽筒測心跳……
十五分鍾後,她收起醫療器具,依然是那麼笑眯眯地說:“燒退了,心跳也恢複了正常,看樣子應該沒什麼大礙了。夏小姐,你想現在就辦理出院手續嗎?”
夏掬夢點點頭,可轉念突然想起一件很尷尬的事,“呃……護士小姐,我來醫院時比較慌亂,錢包什麼的都落在了家裏,所以醫療費……”
“醫療費?”小護士明顯一愣,脫口而出,“醫療費申主任已經付了呀!”
“申嵐替我付了?!”這下輪到夏掬夢發愣了。
“可不!你是申主任的女朋友,他幫你付醫療費有什麼奇怪的。夏小姐,你是不知道的主任他昨天抱著你衝進醫院時有多緊張,整張臉都慘白慘白了!嗬嗬,我認識他怎麼多年,還是頭一次見到他如此驚慌失措的模樣呢!”小護士興高采烈地說著,完全沒有意識到夏掬夢的臉色越來越黯淡。
“哦,對了夏小姐,你的衣服就放在床頭櫃下麵的箱子裏,我現在去樓下大廳幫你拿藥,你趕緊換衣服吧,一會兒我送你出院。”
“好,那麻煩你了。”夏掬夢漫不經心地應到,也沒有向小護士澄清自己和申嵐的關係其實並非她所想的那樣。
“怎麼會麻煩呢~夏小姐你不用太客氣。”小護士殷勤地說著,儼然已將夏掬夢當做主任夫人了。
夏掬夢換好衣服,眼神不經意地落在床頭櫃上那隻淡藍色的首飾盒,回想起申嵐昨晚好似崩潰般將手鏈扔出窗外的一刻,她的心倏然泛起疼痛。晃晃腦袋,強迫自己不去思考那些擾人的問題。算了,反正過了今天,自己和申嵐就會回到最普通的醫生和病患家屬的關係了吧!
“夏小姐,衣服換好了嗎?”小護士在外敲門。
夏掬夢應了一聲,走出病房,才聽小護士說自己住的原是位於醫院17層的VIP病房,通常隻對身份特殊的客人或者醫院高層幹部的家屬開放。
她若有所思地聽著,剛走到電梯口,突然聽到走廊盡頭傳來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爹地——!不要,你們放開我,我爹地沒有死,他不會有事的!你們繼續搶救啊!他沒有死,為什麼停止搶救!爹地,求求你睜開眼……睜開眼看看我啊!”
夏掬夢不由頓步,霎時間覺得那哭聲好熟悉,她回頭看著空蕩蕩的走廊,問:“那是怎麼了?”
小護士張望了一下,見慣不怪地說:“沒什麼,一個癌症病人走了唄!據說還是個公司老總,前些日子封了消息才住到這邊來的。現在哭得那個是他女兒,你別看她現在哭得這麼傷心,平時為人可囂張呢!”
正說著,走廊盡頭一間病房的門突然打開,幾名護士推著一張裝著輪子的鐵床快速走出房間,床上蓋著的白色被單隱隱浮現出一抹勾人心痛的輪廓。
鐵床與夏掬夢擦肩而過的瞬間,一名年輕女子從那間病房內衝了出來,然而還沒跑幾步便被三四名身著白大褂的醫護人員緊緊抓住,任憑她歇斯底裏地哭喊掙紮就是不鬆手。
直到推著病患遺體的護士一行人進入專門的運送電梯,那幾名醫護人員才鬆開女子,自顧自往一旁的員工電梯走去。
女子絕望地癱坐到地上,眼睜睜地看著電梯門在自己麵前一點一點合上,將生與死隔成永恒的別離!
“夏小姐,別看了,這種事醫院每天都會發生,我們都麻木了。電梯來了,走吧!夏……夏小姐?”小護士先一步走進電梯,催促夏掬夢快些進來,抬頭一看,才發現夏掬夢僵硬地站在原地,滿臉愕然著望著坐在地上痛哭的女子,秀美的臉蒼白得令人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