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路這件事,對於他再平常不過,隻是終於穿過了重重的梧桐林,看到那龍飛鳳舞的“嵐鳳居”幾個大字的時候,有些感動。
那是,他正式和奈淵接觸的第一日,便以這樣狼狽的形象出現了。一直塗山胖狐狸。
彼時奈淵還是個小小凡人,在驚叫過後,還是接受了鎮命存在的事實,二人成為了摯友。其間故事無需多言,隻是在後來,鎮命終於曉得,那個看遍了自己所有醜相的凡人,就是自己的心上人奈淵。
或許心情複雜,但他也很開心。
因為那個人說,即便他還是這樣胖,他也願意喜歡他。
殊不知,所謂喜歡,隻是做為朋友的喜歡。
當鎮命終於知道自己所愛是誰的時候,那個人,卻已經愛上了別人,還是一個完全超越他的人。
再等到塗山事變,族王被揭穿身份,卻原來,一向寵愛自己的母親,並不是真的。鎮命大受打擊,讓他更受打擊的是,那個男人,竟然在他們的婚禮上,就這樣拋下了他。
絕望,卻又必須要一肩扛起整個塗山之國,鎮命悟了。
此後,鎮命少言寡語,辦事精明,全然不再是當初的鎮命。對於向他示好的東華帝君,他更是將之拋開腦後。
鎮壓塗山反動勢力,很快,便在他的鐵手下完成了。
塗山黛十分欣慰,從來沒有想過,鎮命竟然如此適合當族王。
這一段感情,一直都隻是鎮命的單相思,可如今,這場單相思已經走到了窮途末路。
“王,這些是適合婚嫁的姑娘,您看看。”塗山黛將一捆卷軸放在鎮命麵前,鎮命斜眼瞧著那捆卷軸,擺擺手。
“阿黛,你出去吧!”
塗山黛歎息一聲,退出去,合上房門那一刹那,看見麵無表情的鎮命,於是又是一聲歎息。
畫卷展開,上繪一位紅袍美人,有說明,是紅狐家的小姐。
“紅雅?”鎮命似在嘲笑,念出美人的名字,又隨意將卷軸拋開。
又一畫卷展開,上麵同樣是個美人,卻分明是個男子,額間一點朱砂痣,眉眼帶著媚氣。
“阿黛。”鎮命有些咬牙切齒,旋即又無奈搖搖頭。
他愛奈淵,卻不是說明他愛男人。他不是斷袖,隻是愛上的,恰好是男人,如此而已。阿黛卻以為他從此斷袖了麼?
他時常想,假如他能夠早一點遇上奈淵,早一點叫奈淵愛上他,結局,是否會完全不一樣?
又或者,當年那一場仙宴,奈淵第一眼看見的是他。
不,假如當年奈淵對他有意思,恐怕,奈淵在鎮命心中,也隻是一個尋常神仙了。又或者,那是一種幸運,至少不會有今日的際遇。
他也許早早便娶了族中女子,又或者,還如當年一樣自負自戀,不將任何人放在眼中。
再相見,他救他於危難之中。
他在他懷中,心中悸動,卻不敢露出一點情緒。
那時候的鎮命,多麼想撲進他懷中,痛哭一場,告訴他,自己不想做族王,也不想負擔這些事情。
他還是個三萬歲的少年,用他稚嫩的肩膀扛起一個族群,一個國家的未來,實在讓他為難。他隻是扛了這樣幾日,便要將族群毀掉了。
彼時,奈淵飛上高空,對峙著那魔頭。
鎮命在山巔之上,隔著黑夜,看那團紫光裏的人影。
那是他這一生的摯愛,也是他這一生的牽掛,隻是,那個人不屬於自己。魔頭逼近奈淵,他卻還是,奮不顧身衝上前去。
隻是,似乎這次,自作多情了些,那二人似乎認識。
如此,他也安心。
隻是,魔頭退走,他卻笑著,拉他去喝酒。那時候,他幾乎就要以為,或許,自己是在做夢。他以為再不能見到他的,卻,以這樣的方式再見。
觀星台上,他在他身側,共飲美酒,同看一片天空。那時候,鎮命很想時間這樣停止,隻是,當他從奈淵嘴裏聽到鳳王有孕的一刹那,心中有隱痛,卻不敢言明。
他遠赴戰場,他守在塗山。鳳王腹中的孩子,沒有能夠保住,生下來,便是死胎。他卻想要在他不在的時候,讓他心愛的人過得安生。
如此,他去了琮淩殿,將那罪魁禍首打得魂飛魄散。
可是,他護他的愛人,誰又來護著自己呢?
他倒是寧願,當年沒有能夠見到奈淵,沒有能夠看見那一抹紫金色衣袍從自己麵前,緩緩而過。
世人以為,情能夠維持人際長久,鎮命卻從來不這樣以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