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神魔大戰最終勝利的,不是魔族,更不是神族,而是那個還如死屍一般躺在漢升殿的星稀。這叫我覺得不可饒恕!
卻原來,在我被封印之後,星稀將六界變為死界,又貫通六界,叫六界逐漸歸於混沌。他同天族的神仙們說,要重新創造一個世界。
月沉極力阻止,卻被軟禁,眾神無奈,在星稀打壓之下,搬進了這裏。能夠活下來,已經是一種幸運,中間,也還全靠月沉全力相助。
“阿九呢?”我轉首問鎮命,鎮命輕笑,並不言語,隻將我引入一處低矮草廬之中。
推開門,看見一張榆木桌子,桌邊坐著個人,正用一隻小巧的茶杯喝茶。他緩緩轉首,一雙金裏帶紅的眼將我看住,卻又似乎並未發現我的存在。
“鎮命,你今日帶了客人來?”阿九放下茶杯,輕語道,忽而一笑,便將這低矮草廬襯得熠熠生輝。
然而,我再仔細去看他的那雙眼,卻發現,他的眼睛,似乎沒有焦距。我正欲開口,鎮命便低聲同我道:“他眼睛看不見,修為也已然散盡,若非靠著鳳凰血脈維持著人形……哎……”
言及此我才曉得,當年阿九懷孕即將生產之際,黑寡婦害死了我們的孩子,亦害了阿九,阿九急火攻心暈厥過去,再加上星稀突然發難……
這之後的事情我幾乎不敢想象……
麵前的阿九,還如當年一般絕色,隻是冰冷的臉,如今更是叫人不敢靠近。我猛然跑過去,擁他入懷,他身子微震,似乎察覺到了我是誰。
“阿九,我回來了。”我輕語道。
他沉默良久,才輕輕將我推開。
“你還回來,作甚。”這本該是疑問句,從阿九嘴裏說出來卻成了陳述句。他不想見到我,又或者,是不願意見到我。
“對不起阿九,沒有能夠陪在你身邊。”這話是真心,也是真意,奈何說得再多也是做無用之功。
阿九並不言語,隻摸索著重又坐回竹椅上。這些年,他所受的罪我不能親身經曆,可我從他無神的眼睛裏,能夠看見那些斑駁的歲月。
“這些年,我一直被封印在星稀的身體裏不能逃脫,才沒有能夠回來。”這種解釋,真真叫人覺得無力。
“是麼。”阿九平靜得如同一潭死水,簡簡單單兩個字的回答叫我心痛莫名。
這些年,我的心靈逐漸歸於平靜,我懂了很多事情,比如,還活著就是一種幸福,所愛的活著,更是一種幸福。
“還是先讓他靜一靜吧!”鎮命拉拉我衣袖,示意我出去。
於是我頷首,不舍出門。門被合上,能夠從縫隙看到阿九長久獨坐的身影,那讓天地瞬間失色的大紅衣袍。
我歎息一聲,轉首看見一眾大大小小的神仙,他們似乎在外頭等我很久了。
六界的事情,總歸是要解決的,總也不能夠任由星稀將六界化作一片混沌之所。倘若真個兒如此,我們這些年來的努力又算什麼?
可這件事情又何其難?
最難的事情,往往有最簡單的解決之道,就在我出封印的第四日上頭,塗山來了一個人。是月沉!
月沉手捧一物,踏雲而來,金光圍繞其身,神聖無比。
“大哥,我帶了一樣東西來。”月沉微微偏頭,將手朝我麵前一伸,我才看清他手中捧著那物是甚。
我忍不住深吸一口涼氣,那雙白皙如玉的手,安靜躺著一顆泛銀光的心髒。月沉說,星稀已然身死,是他親手殺死了他。
“月沉。”我出聲輕喚他的名字,他卻忽然一哆嗦,將手中的心髒掉落在地上。他隻說,他該走了,六界便交給我了。
然後奪劍自戕,血濺三尺,金袍染血亦染了那顆銀色的心髒。
“他要創造一個容得下我們的世界,我想,我們已經得到了。”月沉說完,手將從弄戰那處拔來劍取出,蹲身撿起那顆心髒,如捧著這世上最寶貴的東西一般,緩步離開。
血從月沉衣袍下浸出,染紅了地上的青草,青草扭身一變,化作紅色花朵,妖冶如是。我從來沒有想到過,會是這麼個結局。
我也終於知道,當時我逃脫所見星稀那毫無半點生機的屍體從何而來,或許那時候,星稀已然死了。
這世上,有很多不可預計的事情,比如今時今日,誰也不會想到,是月沉,親手處決了星稀。
他們已然,尋找到了一個可以容得下他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