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之夜,羅布爾大公約著幾位老臣進宮來見尕拉爾,看他笑眉笑眼的在賞煙火,又將舊事重提,請尕拉爾廣選後宮。
尕拉爾本想發火,隻是見嘉懋在朝他擺手,知道此時不能將關係弄僵,笑著回道:“本汗是要去迎娶大周公主為王後的,若是與大周交好,以後就不用擔心再有戰亂,百姓們肯定也是支持的。”
尕拉爾抬出大周來,羅布爾不得不閉了嘴,他是有勢力,可又如何能跟大周朝相比?大周疆土遼闊,兵強馬壯,哪裏是自己手下這幾千人能比得上的?旁邊幾位重臣也沒了聲音,隻能向尕拉爾恭賀:“但願大汗能如願以償,娶得大周公主回北狄。”
口裏這般說,心裏頭個個都巴望著大周的皇帝千萬不要答應,要是大周的公主嫁過來,大妃的封號肯定不能用到她身上,她必然是高高在上的王後,就連汗王自己都要讓她三分呢,自己一定要將女兒塞進王宮來,肯定也討不了什麼好處,一條命就捏在王後手中了。
“唉……”幾個人出來,愁眉苦臉,望了望天空絢爛的煙火,個個合掌朝希思神廟方向百了拜:“希思女神保佑,大周皇帝別許了這樁親事。”
天色漸漸的亮了起來,一抹微光照在楊家的園子裏,那一片白色瞬間就晶瑩剔透了起來,仿若玉色琉璃。雪地上有幾隻麻雀,蹦蹦跳跳的在尋覓食物,就如一個個小小的黑點在那白色的地麵上滾動,剛剛還見著在這邊,眨眼之間便不見了影子。
兩個粗使丫鬟正在打掃路麵,後邊有幾個婆子拿著鏟子在鏟雪,青石小徑上已經掃出了一條路來,灰白的磚塊上雕著一朵朵的蓮花,一直延綿到小徑的盡頭。
“也真是奇怪,現兒都已經出了上元節了,還不見融雪。”一個丫鬟歎氣:“不都已經開春了?可這雪卻還是隔幾日便有一場,咱們每日都要打掃呢。”
“誰知道老天爺怎麼想的?不過聽老人說瑞雪兆豐年,雪下得多該是一件好事。”另外一個丫鬟催促著:“快些打掃了,咱們還要去打掃姑奶奶的蕊珠園哪,聽玉竹姐姐說這兩日也該就到了。”
“知道今日要做的事情多,還不手腳快些!”後邊有個婆子叱嗬了一聲:“姑奶奶今日指不定就到了哪!”
楊老夫人唯一的女兒嫁去了江陵容家,這次容家被封了長寧侯,皇上還賜了一處府邸,去年秋日開始就在修繕,容家春節以後就要奉旨進京。楊老夫人疼愛女兒,不論是在廣陵還是在京城,都給她留了一處園子,這次進京,容大奶奶肯定是要先在娘家住上幾日的。
下人們預料得沒錯,正月二十,容大奶奶就到了京城。
楊老夫人頗有些詫異:“曼娘,你這是沒在江陵過上元節哪。”
容大奶奶垂頭坐在那裏,聲音裏有些悶悶不樂:“母親,你是不知道他們容家——我都不好怎麼說了,找了個借口,說先來京城看看宅子修繕得怎麼樣,提前出來了。”她長長得吐了一口氣,伸手按了按胸口:“我若是再在那裏頭呆著,隻怕都會被氣死。”
“曼娘,怎麼還是這樣忍不住?也怪我,從小便嬌縱了你,就這麼一個女兒,看得比你兄長還要重。”楊老夫人瞅了瞅容大奶奶,見她一身紅色的雲錦衣裳,頭上烏鴉鴉的一堆雲鬢,裏頭簪著一支八寶絡絲攢花珠釵,長長的一串流蘇在耳邊不斷搖晃,極好的東珠,顆顆圓潤飽滿,有拇指那麼大——這可是寶物,東珠難得有這般大小的,更難得的是顆顆都有這麼大小,整齊得很。
“瞧著容家也沒薄待你,怎麼要這般置氣?”楊老夫人端起茶盞來,將蓋子揭開,一道白色的水霧嫋嫋升起:“曼娘,現兒也三十多歲的人了,該心和氣平了。”
“母親,你是不知道了呢。”容大奶奶回了娘家,就猶如找到了靠山,見著母親關切的眼睛,心裏一陣熱,若不是春華冬華還坐在身邊,隻怕是眼淚珠子都要落出來了:“婆婆實在是偏心,一直鬧著要我們交一部分金玉坊的鋪子出來給她那老三管,可是……那老三根本是個不成器的,隻要他管的鋪子,必然是虧本,沒有一間是賺錢的,我與夫君怎麼放心交出來?金玉坊又不是我們一家的,族裏還有不少人眼巴巴的望著,要等著年終分紅利,若是今年比去年收成少了,還不知道旁人會怎麼說呢。”
“曼娘,你難道還沒看透?這世間銀子是要拿緊,可有時候也該裝些糊塗。金玉坊是他們容家的,跟你沒什麼關係,你又何苦為了這些事情氣壞了自己身子?母親給你的鋪子,每年該也賺了不少,你放在母親這邊的銀子,每年都還有紅利,你在容家不少吃少穿,又何必計較太多?你那婆婆心長歪了,隻想貼補小兒子,這跟你有什麼關係?她又不是從你手中摳銀子用!”楊老夫人緩緩喝了一口茶水,吐了一口氣,朝著容大奶奶笑了笑:“退一步海闊天空,老是想著那些雞毛蒜皮的事情,少不得自己慪氣,我瞧你的肌膚卻是黃了幾分,沒有以前白淨,隻怕是想事情想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