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族大會時,那孩子失蹤了整整一個月。
通過曾經贈與那孩子的“小綠”,安斯艾爾能夠得知發生在他身上的每一件事,也因此,那孩子在那遠離艾澤拉斯的沙漠之中,似乎玩得頗為樂不思蜀這件事,安斯艾爾也全都看在了眼中。
安斯艾爾知道,那孩子一直想要盡快完成卡奧斯發布的任務,當年被藍斯所傷後,那孩子突然積極向他汲取知識武技,想要快些變得強大起來的焦灼,歸根結底也是因為此。
在那孩子重歸這個世界的那一天,安斯艾爾就知道,終有一天,那孩子會踏上那條早已經注定好的路。
隻是,他從未想過,這一天竟然會來得如此之早。
翡翠在狄龍沙漠滯留一月未歸這件事,讓安斯艾爾忽然意識到,他的身邊,從來不是那孩子可以長久停靠的地方。
翡翠自沙漠歸來時,察覺到有魔族氣息的安斯艾爾,及時趕至迷霧森林入口,把那孩子順利帶回了王宮。
水霧氤氳的溫泉中,被那孩子不停推拒,拒絕靠近的安斯艾爾,發覺那孩子的神色有些奇怪。
自能夠順利獨立行走開始,那孩子就對被人觸碰擁抱這種行為,表現出堅定的拒絕。
安斯艾爾多少能夠察覺到,在來到這個世界之前,那孩子在異界時應該早已經成年,強烈的自尊心,讓那孩子一直拒絕被人當成弱者來照顧。
隻是,即使如此,那孩子在麵對他時,也從來無法說出任何拒絕的話。
自己對他來說是特別的,安斯艾爾一直都知道這件事,包括那孩子對他不同尋常的孺慕、親近、依賴,都是隻有在麵對他時,才會展露的感情。
所以,對於那孩子第一次對他表現出如此堅定的拒絕和掙紮,安斯艾爾不得不思考,是否是因為離家在外這一個月的時間,讓這孩子生出了想要盡快離開艾澤拉斯,離開他的心思。
這讓安斯艾爾感到不悅。
他等待了那麼久,才終於等到這孩子歸來,即使這孩子早已經不記得那些遙遠的往事,即使他們最終注定會分離,但那都不是現在。
在那孩子的羽翼未豐,能夠真正保護好自己之前,他不會輕易放那孩子離開。
所以,不顧那孩子的掙紮,強硬地把他禁錮在懷裏時,安斯艾爾心頭的窒悶,才終於消散了幾分。
被魔族留在那孩子脖頸上的傷口,靠外力並不能徹底治愈。安斯艾爾索性捏住那孩子的下巴,在那細嫩脆弱的脖頸上,咬出一個傷口,把那魔氣強行吸吮出來。
頭頂卻傳來那孩子微不可聞的哽咽,被他擁在懷中的稚嫩身體,也忍不住瑟瑟發起抖來。
胸口推拒的小手終於失去了力度,安斯艾爾詫異地吐出口中的汙血,望進那孩子的眼中——
那是第一次,他在翡翠的眼底,看到那樣強烈的幾乎快要滿溢而出的劇烈情感:委屈、無奈、疲憊、感傷……還有一種更加炙熱的,令安斯艾爾都忍不住心頭一跳的陌生感情。
那些感情的源頭,全部都來自於他。安斯艾爾很確定。
那時,安斯艾爾第一次發覺,原來即使他一直注視著翡翠,對翡翠的了解,也並沒有他曾經以為的那樣透徹。
安斯艾爾不喜歡這樣的感覺。
他知道翡翠一直為自己的秘密感到憂慮,但任何不安的因素,都不該是他這個老師。
好在那天之後,那孩子似乎忽然想通了什麼,再不曾像之前那樣想要與他拉開距離,反而時時與他親近,就連夜裏,都時常想要留宿在他的寢殿中。
雖然不知道那孩子究竟在想些什麼,但能把這份溫暖擁在懷中,安斯艾爾想不到任何需要拒絕的理由。
五族大會期間的遭遇,似乎讓那孩子認識到了自己的實力尚還不足,那之後,那孩子並沒有立刻提出想要離開艾澤拉斯的事,反而變得比從前更加刻苦,卻也比從前更加著急。
這種隱隱的焦躁,甚至連白和星軌都漸漸有所察覺。
安斯艾爾也發現,翡翠身上矛盾的氣息,更加濃重了。
與他相處的時候,那孩子經常會不知不覺望著他發起呆來,而當他抬眸回望的時候,那孩子有時會轉開視線,更多的時候,卻是會對他露出個開心的笑容。
雖然笑著,眼底卻又隱隱有著一絲悲哀。
安斯艾爾曾想過,那孩子是不是發現了什麼,但以他對那孩子的了解,如果真的發現了卡奧斯和法則的存在,那孩子一定不會如此什麼都不問地選擇隱忍。
直到那孩子長大,終於向他提出想要離開艾澤拉斯,去大陸上遊曆時,安斯艾爾才終於在那孩子,第一次流露出明顯痛苦和不舍的眼底,發覺到那曾經被隱藏得太過成功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