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廊子上緩緩遊弋靠近的微弱燈火,絡的眼睛一張,聲音淡淡,“來了。”
玄隻是微微看了他一眼,沒有出聲。
“三哥這次出手是不是太重了!”腳一蹬,一片碎瓦片從腳下滑落,落地生花,沒錯,這會兒的絡和玄正坐在屋頂俯瞰著腳下。
玄蹙眉,輕言,“是那隻狗太不知輕重了。”
“哧,我可是看著那隻狗被甩出去吃灰的,三哥想是不知道,那場麵還真是滑稽得好笑!”絡笑道。
玄隻是耳朵微跳,“錯過好戲了!”心裏卻知道,這個弟弟已然去過了軍營。
“隻可惜,有的人非但已為人婦,現在……”絡緩緩向後躺下,雙手枕在腦後,微微側目掃了玄有些僵硬的身板一眼,“還是人母!聽說都七個月了。”
“是嘛?這個,我倒是沒關心。”玄的臉色暗沉,口氣卻輕飄了起來。
“曾經滄海難為水,嗬,三哥還真是多情人!”絡的聲音冷冷冰冰,帶著嘲弄,更帶著讓玄心裏一顫的聲線和波動。
“你呢,又為什麼執意娶了渃沄?”玄低聲道。大家都嘲笑七皇子娶了個破鞋,七皇妃入得七皇子府的時候已然懷孕三月,而絡,也如人們所想殘忍地讓渃沄墮了胎,也難怪常榮那小子一副要宰了老七的樣子,殺子奪妻,這樣的事情哪個男人可以容忍。
絡聽了隻是一怔,眼神暗冷,“三哥不是知道的麼?”轉而又笑道,“相較那日的我,三哥如今做的事情跟我倒是如出一轍呀!”
玄一愣,轉而看著從底下走過的一行人,燈影幢幢,他還沒有看清鳳兒的表情,而她卻漸漸走遠,心裏自嘲,口氣卻冷淡起來,“隻是你三哥可沒有魄力娶了她!”
“也沒有魄力讓她墮胎跟了你!”絡嘲弄道,“所以有些人隻能冷冷看著,看著人家為妾為婦!”
玄知道絡是在針對自己,卻沒有再說下去,隻是深深看了絡一眼,這個弟弟,當真是比自己陷得還要深呀。不禁在心裏歎了一口氣。
其實兩人心裏都明白,絡娶了渃沄,不是因為要拉攏那個執拗臭脾氣的老將軍,而是因為渃沄那七分像某人的樣貌,可惜從絡氣憤的口氣裏,玄知道,渃沄也就隻有那樣貌七分像某人了,至於性子,那是半分也與某人不沾邊的。
就像母妃說的,喜歡就納了,別沒得等人家成了妃妾,才遙望思人。
玄隻能苦笑,母妃用的是“納”字,這個字,用意那麼的明白,亦如皇家不成文的規矩,娶的都是政治上妻子,納的才是自己歡喜的女人。妻子是擺設是手段,而妾,往往是男人內心的渴望與需要的體現。
隻是,他要如何跟母妃開口?
自己其實想收的就是那太子爺小心守護的女人。
如果自己當真這麼說了,那麼她的命運就隻能跟死字掛鉤了。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為了過這個關卡,他的母妃隻會讓那個美人徹底消失。所以遙望思念也罷,看著她為妾為母也罷,終不過是曾經滄海現幹涸。
隻是自己的這個弟弟似乎拎不清,否則也就不是執意娶了渃沄那個惹人非議的女人了。也難怪,母妃對渃沄沒得好臉色,而眾人則將她視為嘲弄的對象。
恐怕精明的母妃也已經看出什麼來了吧!否則去年母妃生辰上那場刺殺又是為何,當真是為了找老五的茬?他不那麼以為。
“三哥——”絡突然開口打斷了玄的思慮。
“七弟,你想說什麼?”玄眉頭微怔。
“我想母妃的意思,我明白了!”絡恢複如常,一臉的玩世不恭,討打。
“恩!”玄心裏一沉。
“母妃說我和三哥跟老五不一樣,我還不服氣,現在看來,母妃說得很對。三哥知道咱們跟他,倒底有什麼不一樣麼?”絡口氣漂浮。
“恩?”玄眉頭一抖。
絡卻笑了,一手指向了自己胸口,“這裏,是這裏不一樣!”
玄臉色一僵,緩緩轉過了頭,他知道老七的意思,更知道母妃的意思,他和老七太情長了,不夠狠絕。
“那家夥有兩顆心,一顆用來裝冰,一顆用來裝血,當裝滿血的心激狂的時候,他可以用另一顆心裏的冰,來將那顆心髒裏的血液冰封。”
是麼?玄蹙眉,是也不是都不重要了。
當他知道老五可以毫不猶豫地將劍刺穿她的脖頸,可以冷酷無情地放箭將她射殺的時候,玄就明白,自己輸了一籌,那個男人,他可以先冷血再情長,而自己和絡,卻總是在冷血的時候情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