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跟方阿姨的兒子閑聊了幾句,竟然一時之間把路對麵等在車裏的沈晨容給忘記了。我連忙側首,卻瞧見車仍然安安靜靜地停在那裏,我頓時鬆了口氣。可是這口氣還沒鬆到底,我的後肩就被人戳了兩下,一回頭就是沈晨容冷到快起冰碴的臉。
“懷孕了還到處跑,像話嗎?”這是沈晨容說的第一句話。
明顯聽到對麵的方姨的兒子倒抽了口涼氣,我回頭尷尬地扯著笑臉:“對不起對不起,我這還有點事就先走了。”
方姨的兒子一臉迷惑。
沈晨容仍舊板著臉,“生米都煮成熟飯了,你還出來相什麼親?”說完,他微笑望向方姨的兒子,“都是家裏逼的,這做晚輩的也有難處啊,對不起,耽誤您時間了。”
方姨的兒子仍處在呆滯的表情當中無法自拔。
我急得拉著沈晨容就往外走,誰知道方姨的兒子在背後喊說:“要不,還是我跟我媽說我沒看上你吧,先幫你解圍,我再想辦法。”
我:“……”
回去的路上,沈晨容全程憋著笑,我則冷著臉望著窗外,時不時感歎下自己的情路多戕。
“任蕾,你別不相信,優秀的男人是不會從別人指縫中流出來跟你相親的。”沈晨容側首望了我一眼,然後望回前方的路麵,心情尤其好。
我無所謂地說:“你別以為我沒人要,就幾天前還有人說如果我跟他在一起就送我跑車呢。”
沈晨容輕笑出聲,“是麼?那恭喜你。對了,那人眼神是不是不怎麼好?”
“錯,五官端正,體魄健碩,最重要的是他還有不少姑娘喜歡。”我一臉正經地說。
沈晨容懶洋洋地問:“誰?”
“是……好吧,是曹飛。”我挫敗地垮下肩膀,扶著額無奈地搖了搖頭。
“他的話你也信。”沈晨容語氣竟然莫名變得嚴肅起來。
我又長歎了一聲,正想發表一些頹廢言論的時候,手機驟然響起。一看來電顯示,頓時將手機遞到沈晨容麵前,“麻煩你跟電話裏的婦女說一聲,我出家了。”
沈晨容問:“誰?”
“我娘親。”我苦著臉說。
沈晨容頓時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一邊去,我開車。”不過,話雖如此說,可沈晨容還是替我接起了手機。
隻聽沈晨容叫了我媽一聲“萍姨”,我媽似乎在電話那頭喊了句什麼,沈晨容笑著回:“叫您萍奶奶,您樂意嗎?”
後來又閑扯了幾句之後,終於兜到正題,也是我媽最關心的問題。
沈晨容認真地說:“今天那人我遠遠看著了,不怎麼靠譜,是,形象是還不錯,但是我瞧著有點……有點娘,任蕾跟他不合適,尤其是性別。”
三少爺這借口還真是別致得很脫俗。後來電話交到我手上,我對我媽說:“媽,人我是見了,確實是……不太合適。”
破天荒的,我媽沒有詢問相親事宜,轉而說道:“蕾蕾啊,你高中時就喜歡這臭小子我知道,可是現在不能再浪費自己的青春了,你懂媽的意思嗎?”
“媽,亂講什麼啊?沒有的事。”我不安地偷偷望了一眼沈晨容,好在他並無任何波瀾,仍認真在開車。
“好了,媽也不想跟你多說了,反正,你好自為之。”說完,我媽重重地歎了口氣掛了電話。
她那口氣歎得我心裏也亂七八糟的,掛了電話許久也未能有好轉的勢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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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過得飛快,轉眼之間就到了我爸的忌日。
我早早地起床在家隔壁的花店買了一束鮮花,剛一轉身,卻見沈晨容下車向我走來。
沈晨容沒有說話,麵無表情地接過我懷裏抱的花還有兩瓶白酒轉身放回了車上。
上了車扣上安全帶之後,我說:“其實,我一直想跟你說‘謝謝’,隻是,大家這麼熟,這兩個字好像真的挺難說出口的。”
盡管我早就頑強地想與沈晨容這個人劃清界限,可是不得不說,從我媽改嫁之後,我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將他當成了自己的親人。
沈晨容他清楚記著我爸的忌日,甚至他在國外上學的那幾年也不會忘記在每年的這一天給我打一通電話,這種溫暖是我無法形容也根本無法淡忘的。
想來還真是巧合,我爸的忌日竟然是我跟沈晨容第一次見麵的日子。
盡管現在已經過去了許久許久,我已經即將要成功步入大齡女青年的界限,可我仍然都還是沒有勇氣去回想那個滿目瘡痍的破碎夜晚。
對於我來說,我的整片天空在那個夜晚碎裂倒塌了,我媽更是一樣。今時今日,我仍然記得那場重大的交通事故,滿身是血的病人不斷送進醫院,醫生和護士小跑前進時的雜亂腳步,還有傳來噩耗時我媽淒厲的哭喊聲,以及她最後哭到暈厥時的蒼白麵孔。那個晚上,我忘記了哭,忘記了害怕,直到我媽被醫生送進觀察室,我才敢躲到安全通道裏嚎啕大哭。
“你沒事吧?感性不適合你。”沈晨容突然開口,我這才從驚心動魄的往事裏抽離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