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雙削長的手伸在我麵前的同時,須眉有些緊張地在後麵說道:“桓公子,你不要碰他,他身上不幹淨。”我也是本能地向後移了移,雖然我現在恨不得把須眉給千刀萬剮,可是我卻不想弄髒別人。可是那雙手依然輕柔卻固執地扶住了我的手臂。我流亂的長發將臉全部蓋住了,可我依然可以從發縫中看到那張清秀脫俗的臉,還有那一雙溫柔的明眸。又是他。桓雅文。
雖然我知道了他殺我家人的原因,但是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他毀了我的家,無論是不是我父母的錯,我都不能原宥他。
隻是這個時候我真的無能為力了。我的全身大概已經找不到一點完整的皮膚了,臉上興許也有許多鞭痕,不知道以後我的武功是否還能恢複……如果我連家仇都報不了,那我就隻有以死來償還父母的養育之恩了。不過就算我報了仇,我依然不會苟且偷生於世上,因為我什麼也沒有了,活下去,也不過是在揮霍生命而已。
桓雅文放開我,我的身子卻像被抽掉了骨頭一樣直往下墜,他連忙扶住我,問道:“這位公子,你遇到什麼事了?怎麼會傷成這樣。”他看著我,一雙柔媚的眼睛閃亮閃亮的,我心中微微一動,頓時隻覺柔腸百結,淒入肝脾。他的臉和弄玉是那麼的相似,而他的眼中有弄玉從未有過的溫柔,也不會像弄玉那樣,目空一切,永遠在在那個我夠不著的地方。我根本沒法說出話來,隻是搖頭。
這時一個童子搬來了椅子,然後扶持我坐了上去。須眉走近了幾步,說:“桓公子真是菩薩心腸,無論待什麼人都是如此大仁大義,‘聖人’可真的是名副其實了!”隻是說完了以後並沒有人鼓掌歡呼,我想,大概因為他“厚待”的人是我吧。
我坐在椅子上,看見了桓雅文對著須眉禮遇地笑了笑,說:“道長見人受傷便救其xing命,在下才是深感佩服呢。”惡心。這兩個人互相讚美也不覺得膩味,弄玉雖然做盡了壞事,但是從來沒像他們這般虛偽過,我看著他們這樣說話,就隻能想到四個字:惺惺作態。
隻聽見桓雅文又繼續說道:“在下原本是沒打算來此打攪各位商討大事的,但是我在山腳見著了一位牽著白馬的武當囧囧,如果晚輩沒有眼花,那應該是皎雪驄和騰霜白交配而出的馬,名曰‘傾采’,是家兄弄玉的坐騎……他離家已有許多年,在下用盡了許多方法都未曾找到他,那日看到了,實是欣喜至極,還想請問道長可知道他的下落?”話音剛落,周圍的人都唏噓議論起來。
傾采。傾采?我努力讓自己別想歪了,若再自作多情,那被傷害的人還是我。或許隻是弄玉亂取的名字,或許是這馬本來就叫這個名字。
須眉先是一愣,又說道:“實不相瞞,老夫與諸位英雄豪傑今日來到此地,正是準備商討殲滅江湖上兩大魔頭的計劃,其中一人,正是令兄弄玉。”桓雅文臉上的表情卻是紋絲不動,又問道:“那道長一定清楚他在何處了,還望道長能告知在下。”須眉倒是略微驚訝:“我們要討伐的人的人可是桓公子的兄長,難道你對此沒有什麼看法麼?”桓雅文微微一笑,道:“道長放心,在下是不會插手管理諸位的大事的,不過想與他敘敘舊罷了。”須眉有些猶疑地看看桓雅文,又看了看眾人,歎了口氣,指著我說道:“我們找到這位公子的時候,他正躺在那匹馬上。”
我憤懣地看了他一眼,他不是告訴我有人將我擊暈打算將我帶走嗎?他不是告訴我是他救了我嗎?看樣子,那個打我的人大概也是他。現在竟可以如此厚顏無恥地說這種話。
桓雅文的目光又重新轉移到了我的臉上,神色略顯錯愕,卻沒有撥開我臉上的頭發。他問道:“敢問道長可否讓我將這位公子帶走?”須眉道:“桓公子可知道這個人是什麼來頭麼?他是桓弄玉的老相好。”他剛說完我想這下完了。弄玉想殺桓雅文,桓雅文應該是很明白的,他既然知道了我是弄玉的“相好”,多少對我都會有些提防了。本來以我的武功想要殺掉他就很難,現在他一知道我的身份,想要殺他,更是難上加難。
桓雅文卻依然平靜地說道:“在下知道,所以才想帶他走。”須眉毫不掩飾地露出了狐疑的神色:“桓公子為何想要帶他走?”桓雅文說:“須眉道長既然是救了這位公子的命,那他就應該不是人質吧。”須眉道:“當然不是。”桓雅文微微一笑,轉身對我說:“那公子可願意隨在下一行?”我頓時就呆了。
桓雅文卻也不急,臉上掛著微笑,柔柔地看著我,等著我的回答。也不知我呆了許久,才點了點頭。跟著他走,總比留在武當被須眉還有衛鴻連這兩隻老狐狸給弄死的好。畢竟我還有大仇未報。或許以後桓雅文會後悔今日在這裏救了那個準備殺他的人,可是他既然已經做了,就沒法再挽回。
眾目睽睽下,他解kai了我的啞囧,朝門外揮了揮手。沒一會兒就有幾個穿著便服的男人走了進來,攙扶著我,朝外麵走去。
桓雅文走出來以後,我就聽見了裏麵的喧嘩聲,估計他是把群眾激怒了,但是我估計沒有什麼人敢出來阻攔。雖然桓雅文不像弄玉那樣殘忍,可他的武功造詣也是不可小覷的。
我被抬進了一個轎子坐著,渾身的血已經結了痂,但是疼痛卻像是在傷痕下繼續蔓延一樣,一點點腐蝕著我的血肉。我看著簾上的流蘇,發現現在的自己幾乎已經是死人一個了。桓雅文走進來,在我的左頸上的天鼎、巨骨兩囧輕輕一拍,我的手腳關節出就飛出了幾根銀針。我身子總算是能動了,可劇痛還是未減絲毫。後來轎子起駕了,卻未見桓雅文出現。
我坐在裏麵,聽著轎子搖搖晃晃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音,原本已經很痛的身體幾乎要散架了。依然是不知在裏麵待了多少天,隻覺得天特別冷,不時會有人上來給我送桂圓西米粥,替我擦拭麵頰,還告訴我已經走到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