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個勁地翻看那些畫,腦海裏一片混亂。我不知道原來我每一個小動作都被桓雅文看在眼裏了。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畫我,也不知道他為何要在畫了以後又把這些畫給扔了,我隻知道自己心跳得越來越快。我吞了口唾沫,深深呼吸了一下,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可那撲通撲通的聲音將我的思緒全部攪亂了。
終於我把紙簍給翻空了,直到我拿到最後一個紙團——確切說那不是紙團,而是一塊透明偏囧囧的膠質軟皮。看上去凹凸不平,卻有很多小孔,我翻來覆去看都沒發現在這塊小小的軟皮上有個什麼名堂,除了上麵有五個大小不一的洞,最下麵那個還有兩層厚厚的膠,就沒有什麼特別顯眼的地方了。
我把那塊皮繃得直直的,心下一驚,突然知道了這是個什麼玩意。以前都聽說過江湖上有人會易容術,但我不知道是怎麼弄的,現在看到這張軟皮,才發現這根本就是一個人的臉。
我顫顫巍巍地站起身,看著桌上的銅鏡,然後將那塊人皮麵具慢慢貼在臉上……我終於明白了。
夜深了。我聽見外麵隱隱傳來了腳步聲。我站在書櫃後,屏聲斂氣,盡自己最大的努力不要讓別人發現。
沒一會,我便看到了桓雅文的背影。他走到桌前,看著霓裳的畫發呆。然後他又坐了下來,深深歎了一口氣。
我趁他不防,倏地衝了出去!
桓雅文的眼中閃過一絲驚孱,卻也來不及了。我點了他的囧道,他便隻能坐在那裏沒動了:“溫公子……?你為何會在這裏?”
我沒理會他的問題,隻是順手就從衣襟裏拿出了那張人皮麵具,在他麵前晃了晃,然後注意著他臉上的表情。
桓雅文錯愕地看了看那張麵具,又看了看我,一時一句話也說不出口了。
我把麵具撫平,朝他臉上貼了過去——沒有錯的。又寬又肥的臉,扁平的鼻梁,粗糙泛黃而又凹凸不平的皮膚,肥大的嘴唇……除了那一雙極其迷人的眼睛,其他地方都是醜得讓人無法看下去。
我譏諷地看著他,笑道:“張大哥,別來無恙啊。”桓雅文不再敢看我,眼睛看著低上,就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對不起………”我道:“張大哥為何要道歉呢。現在我才知道,原來大哥是一個英俊風liu的美男子,溫采高興還來不及,怎可能會生大哥的氣呢?”桓雅文說:“溫公子,我知道你怨我,你可以打我罵我,可是……你不要這樣對我說話。”
看到他的樣子,突然想起了九靈說的話,頓時也沒興趣再諷刺他了:“好,要不這樣對你說可以,那你告訴我,你為何要易容來接近我?”桓雅文道:“在零陵第一次見過你以後,我就知道你和哥的交情不同尋常,於是隔了幾日,我又準備約你出來詢問一下大概情況。結果剛好碰上你和秦公子從哥的住宅處離開,想到你可能有事,也就沒跟你們一起走了……我在江湖上習慣易容出行,否則會有不必要的麻煩。那天,我帶著我的書童一起出門,結果碰上了強盜,我隔他太遠,他不幸被那些人給打死了。後來那幾個強盜又將矛頭轉向我,原本我想與他們對打的,可我看到你和秦公子正在離我不遠處的地方……我知道如果我用了武功,自己的身份就會暴露了,所以沒有還手。”
我冷笑道:“你憑什麼就認為我們會救你?若不是印月心好,你大概就死在那裏了。”他說:“溫公子從來都是一個俠義之士。”我說:“那是你看走眼了。好吧,之前你是為了弄玉的事,那之後你跟著我做什麼。你怎麼又跟到嵩山上去了?”他頓了頓,說道:“……隻是不放心你罷了。”我說:“不放心我?我是你什麼人,要你來照顧?兄弟?親人?或者說——情人?”他的臉瞬間變得蒼白:“溫公子,請你自重。這些話若是讓哥聽到,會難受的。”我說:“要我自重?說這句話之前,你應該問問你自己,你自己有沒有‘自重’呢?那一日我做夢,不小心親了你,你是什麼反應?你都知道是不小心的,那你臉紅個什麼?”桓雅文微微垂首,答道:“……雅文從未與別人有過肌膚之親,會有那樣的反應,也是在所難免的。”
我諷刺道:“你哥已經夠變態的了,沒想到得個弟弟比哥哥還變態。一個喜歡n.u.e待人,一個喜歡被人n.u.e待,你們兩待一塊還真是絕配。”桓雅文說:“並不是那樣的。我對別人,從來沒像對你那般……操心,你可能覺得我煩。連我自己都煩我自己了,可每次一見著你,我還是……”說到此處,他看了看我,臉上又一次浮起了一片紅潮。他有些尷尬地說道:“溫公子曾問過我,看見霓裳會不會緊張,沒看見她會不會著急,每次看到她,會不會想親吻她……我對霓裳的確沒有這樣想過,可我一見著你,就會有這樣的反應………我、我在說什麼呢。”
這下吃驚的人該是我了。桓雅文他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他當真是對情愛之事一竅不通,連自己愛上別人都不知道。
我呆掉了許久,才發現桓雅文早就可以動了,還站起身子,低頭看著我。我說:“你、你怎麼能動了?”他說:“我練過一種內功,如果被點囧,到一定時間都會自動解kai。”我這才發現彼此之間的距離實在太近,近到可以感覺到他溫熱的呼吸。我全身頓時都收緊了,慌忙後退一步:“你要做什麼?殺了我?”說完這句話我便覺得奇怪,我怎麼會說出這麼奇怪的話?
桓雅文沒有再走過來,隻是繼續說:“我一定是哪裏犯毛病了。溫公子,你告訴我,為何我看到你會變得那麼奇怪?九靈說,我已經不像我自己了。”他捂著自己的胸口,細長白皙的手指顯得越發慘白:“那天哥在我的麵前親你,為何我會覺得這裏好疼?我從來沒恨過哥哥,可那時我好恨他,我甚至想要衝過去把你們拉開……我真的變了,我變得卑鄙齷齪,變得心術不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