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玉慢慢撫過我的頭發,不懷好意地笑著說:“說的沒錯,某些人最愛盯著我的臉發呆,今早看了有半個時辰罷。”我隻覺得身上的血液一下又衝到了臉上,支支吾吾地說:“誰、誰這麼無聊啊,居然會看你這醜八怪。”弄玉道:“是啊,我也好困擾呢。有些人就是喜歡醜八怪。”弄玉臉上的笑意更濃了,湊過來正想吻我,卻被風風火火跑出來的九靈給撞上了。
我立刻尷尬得把頭低了下去,弄玉卻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樣。九靈也被弄得有些窘迫了:“公子他說……他在大廳裏等……九靈這就進去了。”然後又一次望風而逃了。我斜眼恨恨地看著弄玉:“這下好了,你開心了,被看到了。”弄玉笑道:“我們的事還有誰不知道。”
我就知道和他說等於白說,頭也不回地就朝裏麵衝去。結果跑了幾步,卻發現他沒跟來,轉過身去看,發現他正笑吟吟地望著我,嫣紅色的淚痣在清晨的迷霧中浸透出輕柔的光。我歎了口氣,走過去拉住他的手,卻別過頭去不看他,走進了碧華宅。
碧華宅裏仍然寧靜得隻剩下風聲和水聲,滿園的翠竹鬱鬱蔥蔥,遮掩住了大半邊天空,依有稀疏微弱的陽光從葉片的罅隙中灑落到石子路上,牽著弄玉的手在庭院裏走,踏著光影和樹影,經過無數遊著火紅鯉魚的蓮花池,我竟未察覺自己已經笑得快要癡掉了。
弄玉的手心原本是冰涼的,可此時已經被我的手暖得溫熱,這種感覺,就好像是把自己分了一些傳遞給他一樣。
原來幸福是可以如此簡單而又貼心的。隻要看著那個人的一個笑容,聽見他對自己說話時溫柔的聲音,能夠牽一下他的手,就會覺得世間的一切都是美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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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節前夕
大年三十夜,春節前夕,家家戶戶打掃房屋,置辦年貨,貼春聯,掛年畫。我們還在前往武道奪標大會的路上,便停在巴蜀一帶某個較為繁華熱鬧的小城鎮。弄玉在這裏買過房子,所以除夕之夜我們便可在這裏守歲。
隆寒的夜晚,鬆柏之茂,大雪紛飛。我站在宅院中,看著炯冷帶著絲絲熒光的滿地瑞雪,雖冷卻未覺孤寂。輕輕呼吸著都會有如細雪般的白霧繚繞而上,在黑夜中尤顯飄兀。
小薰坐在炕前取暖,兩隻小手被火光照得紅紅的。天涯和閔樓二人都在大廳內指揮一同前來的弟子收拾東西,屋內搬東西的碰撞聲、掃地聲和他們的喧嘩聲混在一起,讓這原本空曠的房子一下變得熱鬧起來。
棕色的屋簷上凝結了一層薄薄的冰霜,乍看下去就像給房屋披上了一件白色透明的輕紗。一陣涼風吹過,我不禁微微打了一個冷戰,轉身準備走進去烤火,結果撞上了剛走出來的弄玉。我往後退了一步,籲了一口氣:“呼,你嚇死人了。”弄玉輕輕刮了刮我的鼻子,佯怒道:“你很喜歡大冬天站在門外受涼是不是,已經給我逮著好幾次了。”
我聳聳肩,道:“我在裏麵又幫不上忙,隻占了地方,而且屋子裏太悶,隻有跑出來瞎逛了。”弄玉回頭朝房裏看了看,又轉過來說:“那你來找我不就好了。看雪花很有意思麼。”我朝他做了個鬼臉:“也比看你好。”
弄玉不但沒生氣,還優柔地笑了起來,眼角的那顆淚痣看上去就像是一顆水紅色的寶石,在黑夜中看上去尤其明顯,一閃一閃的,好看極了。我從來都很喜歡他的笑容,那樣柔美的眼神總是會讓我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人輕輕捧著一般,溫暖而舒心。我想我是又一次盯著他的臉走神了。他故作委屈道:“采兒,你又嫌棄我了。”
“我什麼時候沒嫌棄過你。”我用胳膊撞了他一下,他立刻抓住了我的手,撒嬌道:“采兒,好疼……”我立刻把手從他手裏抽出來,渾身忍不住抖了抖:“你叫我的名字能不能不要這麼酸,你說話能不能不要這麼惡心?”他笑得更深了,將我抱住,湊過來輕輕吻著我的眉毛,我的眼角:“你不喜歡?”
弄玉身上的香味淡淡的,混著冰冷的空氣,隱隱飄到我的鼻間,我像是醉了般閉上眼,靠在他的頸項間,輕輕在他微涼的皮膚上蹭著:“……不喜歡。”弄玉笑出聲:“采兒,你這毛病老是改不掉。不過……這樣逗你才好玩。”我抬起頭,惡狠狠地瞪他一眼,朝他胸前捶了一下:“誰要給你逗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弄玉抱著我的腰的手微微一緊,我不由得有緊張了些,便聽他在我耳邊調笑道:“我怎麼記得你老喜歡說自己是小孩?”我突然想起原來我說自己也是孩子時,他回答說我是個被開發過的孩子。想著想著,低下頭,臉竟開始發燙了。弄玉低頭看我一眼,冰涼的手背貼在我的臉上:“你的臉好紅,發燒了?”
我聽他那說話的口氣就不對,又悄悄看了他一眼,結果對上了他戲謔的目光,臉更是滾燙得厲害。他悄悄在我耳邊說:“還是……我的采兒想到了什麼不該想的事情?”我鼓起了腮幫子,橫眼看他,心想還不都怪你,卻又說不出話,就任憑他占我口頭上的便宜。這個笨蛋還真是無聊,都二十來歲的人了,還以欺負別人為樂趣。
就在這個時候,弄玉身後突然傳來了閔樓的聲音:“教主,房間都整理好了,現在叫他們去備飯……”結果說到著便自動住了嘴,我從弄玉的肩上看到閔樓心虛的樣子,忍不住想笑,卻又覺得不大好,便隻是握著弄玉的手,忍笑忍了半天。弄玉沒有轉過身,臉上掛著笑容可口氣卻十分冷漠:“閔樓,你去拿點爆竹來。”閔樓道:“是。”接著趕忙腳底抹油跑了。
我抱著弄玉的腰,手在他身上抓來抓去:“你裝什麼裝,把別人都嚇跑了。”估計弄玉是給我弄得癢到不行,不自然地縮了縮身子,一把抓住我的手,作出了很正經的樣子:“閔樓這人本來就很不正經,你要和他嬉皮笑臉,那下次他可能會在我們辦事的時候突然闖來,這樣你也願意?”我在他腰上狠狠捏了一把,赧然道:“厚臉皮!你怎麼老往那方麵想……”
弄玉壞壞一笑,便伸手來撓我的癢,我給他弄得氣都喘不過來笑了好半天,難受到不行,到後來直認錯,他才放開我。隔了一會兒,閔樓已經把爆竹拿過來了,放在我們旁邊就走,動作從未這麼迅速過。想來也是,大過年的,他要給弄玉斥責一頓,估計新的一年也別想好好過了。
弄玉蹲下身去點燃了爆竹,自己站起身倏地飛到了屋簷上站著。我一時沒反應過來,還愣愣地站在原地不動。隻聽見爆竹炸開後響聲貫耳,頓時紙屑飛揚,火藥香四溢。我嚇得匆忙跳到上了房簷,站到了弄玉身邊,可上麵有積雪,我一個不穩就往下栽去,弄玉立刻接住我,將我攬到了他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