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人間倒無什麼慶祝的活動,不過正趕上人間的皇帝過生辰。這皇帝是個與民同樂的主兒,在街上擺了流水席,讓百姓隨意吃喝。我覺得熱鬧,便拉著子夜去坐了一會兒,嫌嚐了兩口菜,味道一般。因大家都去吃皇帝的流水席了,那些酒樓茶館倒是空無一人,秦樓楚館裏也沒有客人,那些姑娘們一個個倚欄張望,盼著恩客吃好了會她們一會。
我與子夜便在這茶館裏閑坐聽戲。因為心中一直掛念著父王他們那邊,所以有些心不在焉,子夜跟我說話我也沒怎麼認真應答,子夜隻當我看戲入了迷,便連點了幾處好戲,有唱女將軍上陣的,有唱平常夫婦的,有唱王公貴族的,花樣百出,我卻沒甚印象。直到有一出才子佳人的戲,公子小姐一身豔麗的鳳冠霞帔晃了我的眼睛,我怔了一怔,恍憶起去年三月,我們在人間閑坐聽戲,回憶間眼眶潤了潤。
子夜伸手點去我眼角的淚珠,憐惜道:“晚星,怎麼了?”
入口的茶水微有些甘甜,繼而泛起一陣苦味,我撿了顆糖放在嘴裏,歎了口氣:“覺得有些惘然,我們兩個,本來不該這樣的。”
我兩個現在坐在一起,他當我是為了玩兒才出來,我卻隻為拖住他,毫無玩兒的心情。我們不該這樣的,我們應該好好地呆在神界,他是長王子,我是他的王妃,我們都快成婚了,卻出了後來的那些事。猶記得昨晚子夜醉酒,失落的感慨,若我不是阿修羅或者他不是神就好了。是啊,那樣就好了。
子夜嗬嗬一笑:“不管怎麼樣,至少現在我們還在一起。”他溫熱的手掌撫著我的臉頰,“我們在父神和母神麵前遞過名帖,對著天地拜過夫妻,不管怎麼樣,你我是夫妻,這是不能改變的事實。”
我蹭了蹭他暖暖的掌心:“子夜,若有一日我淪為你的階下囚,或者,神界被我們攻破,你還會對我說這樣的話嗎?”
子夜不假思索道:“你不會做我的階下囚,等你們敗了,我會讓阿修羅界把你送來和親,做我明媒正娶的王妃。”他笑了笑,又道,“神界軍權在我的手裏,從今以後,隻要有我護著,我父王便不會對你怎樣。”
“你承諾嗎?”
“我承諾,守護你一生一世。”
我推開他的手,淡淡道:“若你們輸了呢?”
子夜輕笑:“不可能!”
我怒:“為什麼?”
子夜驕傲的笑了:“所有的人都仗著自己靈力高強所以硬碰硬,可我,會教我的兵,怎樣四兩撥千斤。”他比喻道,“水和火打架,水為了勝利把自己變成堅冰,誰曉得這堅冰竟被火融化了,水以為失敗了,可融化的水反而撲滅了火,你說,打仗這種事,真的是靠強大就可以勝利的嗎?”
他說最後一句話帶了些驕傲的挑釁,我壓著心頭的怒火,手指摳著桌角道:“子夜,你的確很聰明,以前我怎麼就沒發現呢?”
子夜給我遞了塊茶餅:“今天還要跟我吵架嗎?”
我忪怔,摳著桌角的手指鬆開,低頭道:“誰要跟你吵了。”說完呷了口茶水,沒有接他手中的茶餅,也不再抬眼看他。
戲台上的才子佳人還在咿咿呀呀的過著幸福生活,又是“謝娘子體貼”,或者是“相公今日辛苦,妾身為相公捏捏肩”之類,十分肉麻,挺久了便覺得聒噪,遂有些坐立難安。子夜道:“若不想聽了,我們去別處吧!”
“好。”
子夜往桌上擱了兩塊銀角,起身來牽我的手。他的手心有些輕微的汗漬,我微有些抵觸,掙了兩下把手抽出來,就著桌上的毛巾擦了擦手。子夜眼神浮過一絲異樣,我笑了笑,伸手挽住了他的胳膊:“我們去外麵隨便走走吧!”
子夜笑了笑,笑的有些尷尬,卻也沒多說什麼。
大街上的流水席還在不間斷的上菜、撤盤,推杯換盞,十分熱鬧。我挽著子夜的胳膊在熱鬧的人群邊走過,隨眼掃了掃路邊的衣物首飾店,裏頭沒什麼客人,老板娘無聊的玩著算盤珠子。
子夜注意到我一直在看這些店麵,貼心道:“喜歡嗎,要不要去轉轉?”我點點頭,反正也無聊,轉轉打發時間,於是挽著子夜進去了。
老板娘意見有客人來,歡歡喜喜的就來迎接,上來道了聲好,笑道:“相公夫人上街玩兒呢,今日陛下大婚,我這小店沒什麼慶祝的,就統統殺個半價,喜歡什麼隨便瞧瞧。”
我掃了一眼牆上掛著的衣物和櫃上擺的首飾,搖了搖頭。老板娘臉上的笑頓時有些掛不住了。子夜瞅了瞅我,再看了看那些衣飾,指了指櫃上的一支碧玉簪子:“那個給我!”
老板娘複又眉開眼笑,用手帕包了簪子來道:“相公好眼力,這支簪子,可是給宮裏的娘娘們做首飾的師傅親自打的,用的是上好的冰種翡翠,您瞧瞧,透不透!”她說著將玉簪對著陽光晃了晃,“這簪子太珍貴,不殺價,十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