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天氣漸寒,無風。
雪很厚,已有一尺,這已是入冬的第二場雪。
簷下也掛上了一串晶瑩的冰柱。
雪已住,天地間茫茫一片。
天空也變成了茫茫一片。
天地雖已在一片冰封中,但院中的梅林卻依舊精神。
蕭清風身上裹著一襲狐裘披風,坐在門首,望著窗外的雪景。
他的身前身後各放著兩盆正燒的火旺的火盆,身下還鋪著一張自西域購來的羊絨毯。
屋中已經很暖,但他卻似乎並不覺得熱,而將身上的披風拉的更緊。
他的臉色有些蒼白,看起來不帶一絲血色,仿佛久病未愈。
他的右邊坐著一個胡須都已有些發白的半旬老人,兩鬢早已探出了銀絲。
能夠坐在蕭清風身邊的人,當然絕不會是無名之輩,他就是江湖中人人尊敬的神醫,諸葛聖手。
諸葛聖手的名頭在江湖中當然很響,恐怕已不亞於他身旁的蕭清風。
因為至今送到聖醫閣的病人,從未出現過意外,所以江湖中人都尊稱他為神醫。
能叫神醫的人,通常不光麵子大,架子也很大,但這次他卻是自願來為蕭清風治病的。
蕭清風的武功雖好,但卻從小體弱多病,並且還患有一種隱疾,誰也不知道它會在什麼時候突然發作。
發作的時候他的身體幾乎已不再屬於自己,因為那時他全身的肌肉都會失去力量,恐怕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孩都能了卻他的性命。
或許正因為他的身體不好,所以他才會比別人更努力,才會練出這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
他端起酒杯,輕輕送進嘴中,蒼白的臉上慢慢泛上了一層淡淡的紅暈。
“梅花快開了。”蕭清風搓著雙手,看著院中的梅林道。
“不錯。”諸葛聖手臉帶微笑道。
“我每年都會看著它們開花,凋謝,我喜歡它們,不僅欣賞它們那身傲視風雪的精神,更羨慕它們能毅然俏立於百丈冰中。”
諸葛聖手笑道:“這豈不是更符合公子的性格。”
蕭清風歎道:“若非有這一身武功,我恐怕連出門看雪的能力都沒有。”
諸葛聖手臉上帶著一絲慚色道:“老夫真是慚愧,竟始終不能查出公子的病因。”
蕭清風不再說話,臉上現出了一絲略帶無奈的神色,他忽然低聲吟誦起來:“身披徹骨寒,風雨澗邊生,一剪寒梅傲雪中,獨樹綻英紅。”
“身沒冰雪間,不與世人聞,隻為伊人飄芳芬,誌潔傲群雄。”
諸葛聖手長歎一聲,道:“好一首卜算子,的確詠出了梅花的傲骨與品格。”
蕭清風笑道:“在下隻是隨口吟來,倒叫先生見笑了。”
諸葛聖手道:“門口寒氣重,公子還是進裏屋吧!”
蕭清風道:“這點寒氣,我還不至於放在心上,再坐一會吧。”
諸葛聖手知道蕭清風的性格,他說過的話,通常都不會輕易改變,所以他也隻能沉默。
蕭清風看著窗外,把玩著手邊的玉簫。
這支玉簫是他身上唯一的武器。
他從不用刀劍,因為他認為,刀劍無情,與人動手難免會有損傷,輕則受傷,重則殞命。
在他看來,一個人若非做了罪大惡極之事,都應該有一個自新的機會。
所以他從不輕易傷人。
靜寂的梅林外忽然驚起幾隻寒鴉,撲棱棱四散飛去,似乎受到了極大的驚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