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
兩位少女在山中,背著背簍,在一片密林中,沿著溪水走著,二人時不時的彎下腰來看看草中,兩個人一大一小,小的那個在溪水旁撿起一片碎石,朝溪水中央扔了出去,溪中濺起幾處水花。
小女孩回頭向那位大一點的少女嚶嚶一笑。那位大一些的少女也笑道:“雲夏,少玩會兒啦,我們要回去了。“
小女孩撇撇嘴站起身來道:“知道啦,走吧,咦!姊姊你看那邊!”雲夏突然朝小溪邊的一片雜草處指去。
年齡大一些的女孩看了過去,草叢邊有些許殷紅的色澤,像是血,女孩朝那邊走過去,發現小溪邊都是這樣的痕跡,她蹲下去一看,的確是凝固了的血跡。
女孩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走向那個草叢,撥開及腰的長草,裏麵躺著一個穿著漢族服飾的小男孩。
雲夏一看以為這小男孩是一個死人,嚇得叫出了聲音,隨後那個大一些的女孩用手指探了探他的鼻息,十分微弱但依舊一進一出,很有規律。
“他還沒有死。”那個女孩對雲夏說,雲夏鬆了一口氣,撥開草看著這個小男孩。
小男孩臉上都是灰塵。七八歲比雲夏要小一些,少女口中喃喃:“漢人…漢人。”忽然少女站了起來,朝山裏望去。
“沒錯沒錯!”少女看著沿著小溪向山裏走的路,一路上的草叢中都有斑斑點點的血跡,隻是剛剛光線昏暗沒有仔細看確實看不出來。少女抱起了小男孩,小男孩很輕,另一隻手牽起雲夏,向山外走去。
“雲夏,我想起來從山中向外穿過雲夢澤的確有一個漢人村子。那裏是附近唯一一個有漢人居住的村子,這小男孩多半就是那裏的人。”少女邊走邊說,“一會兒你騎著小白馬帶著這個小男孩先回聖教,我去那個村子看看。”
“姊姊,我們一起去吧。”雲夏仰頭看著她,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少女看著她渴求的眼神笑著搖了搖頭,道:“這裏離聖教太近,我怕會有人想要對聖教不利,你是教主的千金,我怎麼能帶你冒這個險…”
“誰說的誰說的!雲夏長大了能保護姊姊的。”雲夏崛起嘴打斷道。
少女咯咯的笑起來:“保護姊姊,等你再長大一些吧。”
正說著,二人走出了山中。少女從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小的白色的馬哨,放在口中一吹。山林中一陣嘶鳴,一匹白馬從旁邊的林子裏竄了出來。這白馬還是一匹小馬駒,還沒有長大成一匹成年的駿馬,不過它幾乎通身雪白,隻有馬鬃處有幾根棕毛,十分漂亮,是雲夏十歲生日時,一個西域的僧人送給她的。
雲夏爬上小白馬,少女將小男孩遞給她又把背上的背簍給了她。小男孩被雲夏抱在懷中,“雲夏害怕一個人回家嗎?”少女調侃道。“怎麼會怕,我又不是第一次了!”雲夏嘟著嘴說,“倒是姊姊你小心一些。”少女不答話,隻是淡淡的笑了笑,將韁繩交給雲夏,撫了撫小馬的頭道:“去吧,記住先把小男孩交給教主。我隨後就回來。”
“是,姊姊你小心些,”雲夏催馬向前,“不過姊姊可是教中五大聖使呢,誰也不能拿你怎麼樣,早些回來呀!”雲夏騎著白馬一路奔出,漸漸跑出了少女的視線。
少女看著雲夏遠去後轉身又進了山中。
這少女便是苗疆聖教五仙教的五聖使之一。五仙教隸屬苗疆,創教多年,以蠱毒聞名天下,蟾蜍,蜘蛛,蜈蚣,蠍子,毒蛇為五仙教的五種聖物,五仙教種種蠱毒大多從這五毒中萃取。因為五仙教都是用毒下蠱,所以苗疆以外大多稱五仙教為五毒教。五仙教由千麵毒君江塵雪所創,如今已過百年,座下有五毒聖使,分別為玉蟾使,風蜈使,靈蛇使,聖蠍使,天蜘使,分管五毒堂。
這少女便是聖蠍使莫青青。
莫青青向山中走去,走到剛剛看到小男孩的小溪旁,一路沿著血跡向山的一個方向走去。此時天色已暗,已近黃昏,莫青青不禁運起真氣加快了腳下的步伐。小溪的盡頭便是雲夢澤,雲夢澤就是一片沼澤地,空氣中有著毒瘴,苗疆中很少有人敢走近這個死亡地帶,即便是五仙教徒中,一些入教不久功力尚淺的教徒都不敢踏足,對於那些普通苗民更是談之色變。莫青青從懷中拿出一個小小的玉瓶,抖出一枚藥丹,藥丹是藏青色,是五仙教的抗毒靈藥,莫青青將其含在舌下,施展輕功朝沼澤中點步而去。血跡越來越多,從開始的斑斑點點變成了一灘一灘的殷紅,行至沼澤中部,這有一個小小的像小島一樣的土丘,土丘上有一顆十分高大的巨樹,大約要三四人合抱才能抱得過來。莫青青到了土丘,發現那棵巨樹上有一些被刀劍砍過的痕跡,有的地方巨大的樹皮被掀開來,她向這樹後麵繞去,看見了兩具屍體,本來這雲夢澤中有屍體再尋常不過,但這兩人都是一身的黑袍,並不是尋常苗族人的打扮,二人正麵朝下倒地,莫青青將他們的屍體翻了過來,揭下二人黑色的麵巾,二人都是滿麵胡須的大漢,身側還有一把長劍和一對雙刀,想必二人必是和人在此激戰,被人雙雙斃命於此,兩人身下都有殷紅的血灘,血跡已經凝結,她撥開二人的衣服,其中一個左胸和肩膀都有傷口,肩膀上似乎是一處刀傷,右臂險些被看下,左胸似被人一劍刺穿,胸口的傷口已經腐爛,甚是可怖。另一人的整個胸口都是豁口,應該是被人用鈍器戳穿,二人的傷口都已經開始腐爛,莫青青看著不住作嘔。
這二人的刀劍都沒有什麼異常,都是尋常刀劍,身上除了一身黑袍和裏麵的黑色緊衣外也無別的信物,莫青青也不知道這二人來自何方,出自何門何派。莫青青又順著血跡走去,血跡的方向直指那個漢人村莊。
莫青青提步點入沼澤,朝那個村莊奔去,口中又倒吸一口涼氣,想著這裏離仙教十分近,那麼近的地方發生了打鬥殺人仙教全然不知,不知道這些人是不是要與仙教為難。
莫青青奔出雲夢澤,漢人村莊離雲夢澤也就十裏路,莫青青正要向村子走去,忽然迎麵一陣勁風,一個鐵錐向她麵門飛來,莫青青拔出短劍格開飛錐,飛錐力量奇大,莫青青手臂被震得一陣酸麻,向後退了幾步,飛錐之後幾個黑衣人朝她奔來。
黑衣人一共有四個,兩個使雙刀一個使劍,另一個使一對鐵鞭,朝莫青青砍來。莫青青短劍舞動,護住周身,使的正是五仙教靈蛇劍法,那四人將莫青青圍在中間,一時間兵刃交錯。莫青青識出這四人的裝束與雲夢澤中的兩具屍體一樣,想必是一夥的,隻是這四人使的兵刃不同,招數路數也不同,莫青青也分辨不出是何門何派。
戰了幾個回合,四人雖然人多卻也沒有占到便宜,莫青青靈蛇劍法行雲流水猶如一條毒蛇向敵人靈敏地不斷發起攻擊,那使鞭子的臂力不可小覷,莫青青不敢硬接,隻是躲避,而另外三人都是輕便武器,但套路卻全沒有如此精妙。莫青青雖然以一敵四不落下風卻也難占優勢,靈蛇劍法本應該用軟劍才能使出最大威力,但莫青青此時隻帶著一把短的佩劍,心中不免煩躁起來,手中短劍徒然加快,一招“蛇食鯨吞”刺向使劍的黑衣人,這一招講究的就是一個快字,瞬息之間手中的劍猶如蛇一般迅捷疾速,先發製人,克敵製勝。那使劍的人沒有想到她會突然轉向自己,手中劍招忽然一亂,一聲悶哼,那使劍的人身上已被連刺四劍。莫青青也不知為何這四人突然要與她為難,也沒刺要害。另外三人見一人被傷,黑色麵罩下傳出一聲低沉的喝令:“走!”隻見那兩個使雙刀的人一把抱起了受傷的那個,四人點足向雲夢澤奔去,莫青青正欲追趕,那使鞭的黑衣人回身向她甩出一枚飛錐,莫青青不敢硬擋,身子一側,回頭那四人早已無影無蹤。莫青青滿腹疑惑,卻也不再追,轉身向那個漢人村落奔去。
於此同時,小白馬載著雲夏回到了教中。五仙教在一座山的山頂,此山本來是一座無名山,隻因五仙教在此駐紮便喚作五仙山,自從五仙教到此,這山上毒蛇毒蟲四處都是,外人很少到此。
雲夏騎著小白馬從教門口奔到教主居住的駕月殿。
“恭迎聖女****。”殿門口的侍衛向雲夏行禮道。
“帶我去見教主。”雲夏將背上的背簍交給一個侍衛,抱下小男孩,對侍衛說道。
“教主大人正在閉關,此時不見外人。聖女還是等幾天吧。”侍衛一鞠躬道。
“不能等不能等!有大事!說著便向駕月殿中闖去,口中大叫:“娘!娘!雲夏有事找您。讓我進去!”
兩名侍衛忙伸手攔住雲夏,但想到她是教主的女兒,不好得罪,而不許外人進入亦是教主命令,不得違抗,二人兩相為難。
雲夏吵吵鬧鬧要進去,此時駕月殿旁走出一位身穿紫裙的女子,女子裙子十分的短,一雙雪白的大腿露在外麵,夕陽下白皙無瑕,眉眼如絲,風情萬種。女子一把摟過雲夏,雲夏感到一陣撲麵而來的濃鬱香味,兩名侍衛一低首道:“見過天蛛使。”
這女子便是五仙教天蛛使紫薰。
女子嬌媚一笑道:“退下吧,這小妮子我來解決。”又對懷中的雲夏道:“大小姐,姐姐我陪你去別處玩,教主正在閉關,不能見外人。”
雲夏被她摟著感覺甚是不舒服,抱緊了小男孩又掙開了那女子的手臂,對她吐了吐舌頭:“我才不要和你玩,我要見我娘,我有很重要的事呢!”
“你除了找你娘玩還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咦,”紫薰伸出青蔥般的手指抬起那小男孩的下顎,“你從哪拐來的這小野孩子,還是個漢人。”
“不是我拐來的。”雲夏嗔怪道,見沒法見到母親,便把所有的事情都和紫薰說了。紫薰聽完眉頭緊皺,接過雲夏手裏的小男孩,用手探了探小男孩的鼻息,小男孩呼吸微弱但一進一出卻始終不曾間斷。紫薰看小男孩身上並無傷痕,心想小男孩定然是被誰封住了穴道,於是伸出玉指連點了小男孩幾處大穴,可是紫薰每一次伸手碰到小男孩的穴道,便感受到小男孩體中有一股真氣,顯然有人為了保住這小男孩的命,封了他的穴道,又在他體內注入真氣,讓小男孩不吃不喝能多活幾天。紫薰嚐試用自己的真氣與這小男孩體中的真氣抵觸,卻又總是差一點。她是天蛛使,論修為武功,她是五仙使中第一,應該僅次於教主。而這小男孩體中的真氣雖然微弱但她卻拿它毫無辦法,那人的內功應該不在五仙教主之下。紫薰滿心的疑問,放下小男孩,對雲夏說:“這小男孩被人封了穴道,體內還被注入了真氣,我解不開,五仙教中可能隻有教主才有這個內力,現在隻能等教主出關了。”
雲夏看著她滿臉愁色,眉頭緊鎖,嬌豔的臉上不禁失了幾分姿色。
雲夏問道:“那娘親她還有多久出關呢。”
“三天,真氣應該剛好夠維持這小男孩的性命。咦,莫青青呢?”
“姊姊她說她要去那個漢人村莊看看,她怕有人要與仙教為難。”雲夏看著躺在地上的小男孩,眼神裏流露出同情之意,“不知道他的爹娘現在還在不在。”
“莫青青也太大膽了,不知道對方是誰都敢亂闖,萬一出了事怎麼辦。”紫薰邊說邊快步向外走去:“小妮子你看著這個小男孩。我去找找這個自大的聖蠍使。”
“勞您費心,我回來了。”莫青青邁步進入了駕月殿,紫嫣眉頭一皺掩起了口鼻,“怎麼那麼臭?”
“屍臭。一村子,全死了。”莫青青淡淡的說道,“教主大人還在閉關麼?”
“是,三天後就出關了,你們打算如何處置這個撿來的小男孩,你們確定這個小男孩撿回來之後沒有一點問題麼?一個村子被滅了門唯獨剩下這個小男孩,你們撿回來難道不會威脅到仙教的安全麼?莫青青你也是五毒使了怎麼能那麼草率?”紫嫣掩著口鼻向後連退幾步,生怕這屍臭玷汙了她身上的香味。
莫青青俯身抱起這個髒髒的小男孩,“我看到他就覺得事情有些蹊蹺,想從這個男孩身上找出一些線索,我也擔心這件事是有人想與仙教為難,況且,我不能見死不救啊…”
“你有理你有理,趕緊去洗洗,再熏一會兒五仙教就變成屍臭教了,這小男孩等教主出關再請教主定奪吧。”
莫青青點了點頭,讓身旁的侍衛帶小男孩去洗一洗換身新衣服。自己雙目無神向駕月殿外走去。
莫青青從小在五仙教長大,雖然從小就與各種毒蛇毒蟲接觸,但今天看見的場景仍然讓她心裏不住作嘔。這個漢人村子裏處處都是屍體,滿地狼藉,小村子裏一共二十幾戶人家,每一家中都沒有任何活口,有些人被斬首剜心,有些斷了手足,整個村子裏屍臭血腥味隨風飄散,排山倒海撲麵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