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裏,一切準備就緒,隻等開宴。黃家以招待尊貴客人的規格犒勞夥計們。黃家絕不吝嗇,七碟八碗端上桌,當下名菜應有盡有,酒是鎮上人最愛喝的糯米酒,價格不菲,盡量沽來。這頓飯除夥計外,還要邀請市麵上與同安堂有業務往來的關係戶,不下百十人,七八人一桌,可坐滿十幾桌,可謂場麵不小。
黃先生致祝酒辭,他首先歡迎合作夥伴的光臨,說“同安堂的發達離不開各合作方的鼎力支持”,然後感謝各位員工一年來所付出的辛苦;他展望未來,說些“在諸位支持下,希望同安堂在新的一年裏大展宏圖,百尺竿頭更進一步”雲雲。
待黃先生講完話,阿柳在外麵燃起了鞭炮。“願大家開懷暢飲,一醉方休。”主持宴會的自然是管家,他勸飲眾人道。
鞭炮聲聲迎貴客,酒香陣陣宴嘉賓。這酒,是新舊之交的酒,是慶賀的酒,是祝福的酒,更是祈望的酒。這酒,是收獲的酒,收獲的不僅是財富,還有親情、鄉情和人情。盛滿了酒,就是盛滿了鄉情,盛滿了富足,盛滿了希望。黃家帶給鄉親們的情意就如這酒一般厚重,它讓人們相信,他們與同安堂、與黃家是同呼吸共命運的。
“砰砰砰… …”前堂傳來急促的敲門聲,接著是連番的爭吵聲。“定是討喜的。”黃先生貼在管家耳邊說。“拿些錢打發他們走就是了,定要好言相對,不要吵。”管家領命而去。片刻,管家返回稟報:“並非是討喜的,而是阿柳與前來求醫的患者發生爭吵。阿柳說同安堂已關門歇業,讓他們過了正月再來,患者不依。”
“請他們進來,先安頓下來再說。”黃先生指示道。管家再次領命而去。
堂屋裏春意盎然,強勁的春光從窗子透射進來,照在人們喜氣洋洋的臉上。眾人推杯換盞,小聲交談著,氣氛融洽而熱烈。待酒足飯飽後,賓客們並不逗留,起身離座,向主人致謝,然後離去。夥計們收拾殘羹剩飯,清掃宴會大堂,然後收拾行裝,也陸續離開。送走夥計們,已是傍晚時分,黃先生方才想起有患者在等自己,忙不迭叫管家把患者請出來。
“我叫李阿根,”那男的自我介紹到,“我們是打鄉下來的,家住塘頭村… …”站在黃先生麵前的是一對年輕夫婦,大概有三十歲光景。那男的一副鄉下人打扮,妻子模樣端莊,打扮倒有幾分入時。
黃先生聽罷,曉得夫婦倆是打外埠來的鄉親,立刻覺察他們是抱很大希望而來的。
“先生,我們成親多年,就是不生孩子。看了不少郎中,也不管用。我們李家三代單傳,到了我這一代,眼看要斷根絕後。老母年近八旬,不抱上孫子不甘心;我是獨苗,不為李家留下一男半女,心有不安。聽說先生醫術高超,便慕名而來。”那漢子機械地、象背台詞一般,介紹自己的情況。話音剛落,他的媳婦“撲哧”一聲,兀自訕笑了
不容分說,黃先生立刻為夫婦倆把脈診治。以他豐富的經驗推斷,是丈夫患有不育症。黃先生精心選取數味藥,確定好劑量,瞬間便開好藥方。他喚來阿嬌,叫她速速抓藥。
黃先生望望窗外,見夜幕降臨,對夫婦倆道:“時辰不早,不要走了,請在蔽舍暫住一宿,明日一早再走不遲。”
“這怎麼行,”那漢子誠惶誠恐道,“大年三十討擾您,已經很過意不去,怎好再… …”
“不礙事的... ...”黃先生一再勸說。見夫婦倆不再堅持,吩咐管家收拾房間,安頓夫婦倆住下。這一對不速之客的到來,打亂了一家人的生活。阿婆和管家忙裏忙外,又是備飯,又是打掃房間,忙得不亦樂乎。
同安堂的年夜飯是關起門來吃的。因李家夫婦的到來,黃先生特意囑咐多加幾道菜。原先的小八仙桌換上大八仙桌,汽燈也換上比平時大一號的,夜幕降臨,堂屋裏燈火通明,高懸的大紅燈籠在汽燈的映襯下,發出耀眼奪目的光芒,顯得格外喜氣。
七時許,一家人連同阿根夫婦圍坐桌前。先生坐上首,阿婆和管家在先生一側落座,李家夫婦被安排在先生的另一側,阿琬和阿嬌兩個小輩人挨著大人依次而坐。這樣的座次體現了同安堂以年齡論尊卑的一貫做法。
席間,先生不住地勸飲夫婦倆,為他們的碟子裏添菜,生怕冷落了客人。像這種患者變客人的情況在同安堂為數不少,黃先生總是把他們視為中心,奉為貴客,不曾有絲毫怠慢之處。大家也都學先生,極盡奉客之情,一時間,夫婦倆有些應接不暇。夫婦倆過意不去,謙辭連連。阿根嫂是一個能說會道的女人,她不住地誇獎兩位姑娘,說姑娘們美麗賽天仙,直誇得兩位姑娘害了羞低下頭才罷休。大家見客人並不拘謹,便增添了勇氣,詢問夫婦倆家庭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