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一輪圓月掛在中天,把清冷的月光灑在地上。新房裏,一對新人倚窗而立。他們凝視著,相對無語。夜很靜,偶爾從院落的池塘裏傳來蛙鳴聲,給死氣沉沉的子夜帶來一絲聲氣。
新房裏,沒有紅燭,沒有喜字,新婚的必要裝飾,對於他們來說都是多餘的。他們的倉促結合,是逃生的需要。—— 一杯甘甜的美酒,由於匆忙喝下,而變得苦澀。
今夜花好月圓,洞房花燭須盡歡。可是,此時此刻,他們無心傾訴衷腸,無心享受歡娛,伴隨在他們左右的是恐懼與迷惘;沒有激情,沒有渴望,有的是忿悶和擔憂。這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新婚夜,這是世界上絕無僅有的一對新人。
一對新人歎著氣,對前途充滿憂慮。阿琬把頭埋在阿浦的懷裏,以此減輕心中的恐懼。這一天在他們心中渴望許久了,可沒有想到來得這麼快,也沒有想到會是這個樣子。他們極力尋找新婚的感覺,可是剛培養起來的甜蜜感覺,即刻被恐懼取代了。這是一個亦苦亦甜的洞房花燭夜,這是一對喜憂參半的新人。
先生把一對新人送入洞房,如完成一樁使命一般,感覺輕鬆了許多。他勸阿婆明兒一早離開,天大的事他一個人頂著。阿婆寬慰他道:“人一走,量他們不會怎樣。”兩位老人道過晚安,各自歇息去了。先生不踏實,總覺得心裏有事。他沒有到後宅就寢,而是在診室裏的一張便床上睡下了。
新房裏,一對新人熟睡了。他們依偎在一起,淚水打濕了他們的臉頰。
先生輾轉反側,久久不能入睡。他想了很多很多。慢慢地,他入睡了。他做了一個夢,夢見女兒和阿浦遠走高飛,好多年不回轉。他責怪女兒心狠,把自己給忘了,為此落下傷心的淚。終於有一天,女兒和阿浦回來了。可不知為什麼,阿嬌把門給插上了,不讓他們進來。無論女兒在外麵怎麼叫門,阿嬌就是不開。他想起身為女兒開門,可身子不聽使喚。外麵敲門聲震耳欲聾,他非常著急。忽然,他驚醒了。冥冥中,他發現真的有人在敲門,不是在夢中。
窗外,一道道手電筒的光柱把夜空照得通明。他明白了,外麵發生了什麼。不知哪來的力量,他一骨碌爬起來,像年輕人一樣敏捷。他穿衣下床,腦子在劇烈思考要做什麼。他聽到咣當一聲,門板被撞開摔在地上的聲音,一群人吵吵嚷嚷闖進前堂。他驚恐地喊了一聲,跌坐在地上。
一個當官模樣的人走進前堂,對尾隨進來的匪兵喊道:“給我把同安堂包圍起來,一個也不許跑掉。”說完,走進候診室,順勢坐在桌旁,摘下白手套,扔在桌上。
“把先生請出來,我有話要說。”他命令道。
匪兵衝進診室,把先生架出來,讓他坐在軍官對麵的長椅上。先生定睛去看, 發現那軍官不是別人,正是前番來提親的那個。
後宅,阿婆被嘈雜聲驚醒,她意識到情形不妙,趕忙到樓上去看一對新人,迎麵撞上驚慌失措的管家。他們來到新房,見阿琬蜷縮在床上,瑟瑟發抖。阿浦正欲出門一看究竟。
阿嬌聽到動靜,走出房間,大著膽子出來看,剛一走出樓門,就見荷槍實彈的匪兵已衝進後宅,在通往前堂的甬道兩旁一字排開,嚇得她趕忙縮了回去。
“先生,”餘新航一邊踱著步,一邊察言觀色道。“考慮得怎樣了?”他見先生不言語,便繼續道,“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汪團長看上貴千斤,是貴千金的造化。不要不識抬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