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野色寒情(1 / 3)

出了碎葉城很快就進入焉耆地界,為避開商道的醒目,郝然根據地圖選擇從側麵沿開都河穿過草甸到焉耆國。

焉耆位於天山中部,天山雄奇秀美的風光一一展開,遠處的峰群直上雲霄,如眾仙妃剛離天界飄立凡塵,其麵若峰頂雪膚凝冰,霧若籠紗、萬頃的碧衣錦裳上渲有彩暈,翠裙隨風綿曳至千裏之外,開都河蜿流如練,河水溢流周邊,滋潤出草長鶯飛、野花生樹的迷人草海花甸。

湘鶴笑兮倩兮、如花瓣沐光,又身著突狄衣妝於馬上,不少銀玉墜飾風中之聲,合著溪鳴滑石的清音,或如琴音起伏,當勝彈撥琵琶出塞的王嬙。簫、郝二人均為翩翩君子,雖心儀湘鶴至純至美卻都不忍盯視露情,隻是顧盼美景,而二人英姿臨風襯於天山之壯麗背景下,同樣讓湘鶴和莫憶產生難言的萌動。

湘鶴興奮地說:“無論是李白的《關山月》、岑參的《天山雪歌》還是李益的《從軍北征》,固然有天山磅礴蒼茫,但表達的都是凝重悲涼的情懷,怎不似眼下這明媚景致帶來的新鮮和愉悅。”

簫賦笑道:“你今後若如李太白做到翰林詔六品,必然已經曆太多艱辛,到時再來看天山,寫出的還不是‘宿客望邊色、歎息未應閑’。”

郝然卻道:“此行同樣艱辛難料,湘姑娘順利而歸時,同樣會感慨‘莫遣隻輪歸海窟,仍留一箭射天山’。”

一路走來,湘鶴一直對蕭、郝二人已有同樣的思慕之感,但此時卻開始有了不一樣的感覺了,人生之途是道是徑無可重疊、感情遇擇或親或友難以平行,終要涇渭而分。簫賦儒而沉穩,郝然則剛而成熟,簫賦的相貌、武功和處事超然出塵,而郝然的年歲、經曆和肩負的責任,造就他是立於塵世中的真實篤定的力量,正是這種力量,讓湘鶴開始感到了一種想親近的魅力,以郝然的年齡早應有妻有子,她不禁很隨意地試探道:“郝大哥今日若是應攜妻子帶子遊天山,感受當是一種天山天倫之美之樂吧?”

郝然朗聲笑道:“郝然生在朝廷俸祿之家,少年時心存壯誌報國,在動蕩時局中投身戎武,至今未娶,但人生終會有佳期圓融之時的。”

蕭賦天性無暇、正醉於眼前景致,未留意湘鶴聽聞郝然之言後驚而生喜、不知如何的語塞,但作為心思細密的女孩,莫憶一路上原已隱約意識到:湘鶴已經產生了自己初識郝大哥時的情懷,剛才湘鶴的話一出,此情景如此相似,讓她驚得又酸又惱。

原來莫家和郝家是世交,郝然三年前被晉升為振威副尉,莫父帶十七歲的莫憶到郝府祝賀,莫憶第一眼就鍾情於郝然的英武帥氣、青年有為,然後迫不及待而又假裝隨意地問父親郝然的妻子是哪位,當父親告訴她郝然因身負大誌而一直未婚,莫憶竟獨自到郝府側花園激然落淚。之後莫憶得知郝然赴邊執行秘任,便予家人留下一封信而跟上郝然,郝然何嚐不明莫憶之意,但拗不過莫憶的執著,又想到莫憶武功尚可,有些情況下,莫憶或有女子特有的應事之便,就相互照應而行。

四人計劃今日找個農家過夜,明天中午可達焉耆城,下午時分,原野也隨著陽光開始收窄,一行人漸漸進入山地中,林木蔥鬱生色,溪水歡愉添音,雖無草甸的壯闊,但更感到峰嶺咫尺間的雄偉,在上到一山地時終於遠遠看到夕陽下小河邊的一木屋和院落,大家正高興或許今晚不用露宿時,更遠的山腳出現了一個馬隊,郝然急令大家蔽在山石後。

少頃,馬隊就把院落團團圍住,郝然看到馬上的都是焉耆軍士,便對大家說:“我們等馬隊離開再過去吧。”

馬上的人向木屋中喊了幾句話,木屋開敞的窗裏飛出一男背負一女,在地上幾個點落向這邊奔來,馬隊立刻也追過來,快到郝然藏身的山石前,男女被追上,雙方便要打鬥起來,其實也沒有打鬥,因為其中一個帶頭的軍士武功之高,一刀揮出還看不清招式路數,被追的男子胸口就已鮮血四濺,如茵的草地上染出耀目的鮮紅,如同遠方山坳落日的紅霞。

蕭賦和郝然原想先了解一點事態後再出手,因為他們自信自己的武功能隨時製止這場追殺,但二人都錯了,雙方沒有任何對話,仿佛在可怕的仇恨麵前任何語言都是多餘的,二人更大的錯是:沒料到看似普通的軍士竟有匪夷所思的武功。

此時蕭賦正要衝出去救被追的女子,那女子扶著血流一身的男子悲憤嘶叫道:“我為焉耆可以付出和放棄任何,包括丈夫、家庭和尊嚴,為什麼還要讓我失去最後的安身,你若忘了我們的過去而非要置我於死地,我也無怨無悔,但為何也不放過他?”淒然的悲音回響在忽然寂靜下來的山中,帶頭的軍士也動容欲淚,忽然反手一揮,身後跟隨的軍士全部中刀而忙。